他心中存疑,只是为人很是机警,张目四顾,周围影影绰绰站了几十号人,知道说话不便,当即应道:“既然陛下受惊,是否还要出去?”
赵桓冷笑道:“自然去,朕还怕了这区区几个阿物不成!”
他语气不悦,适彦适也不敢再说,只得躬身应允,跟在赵桓身后,一行人也举着绢布灯笼,迤逦出了宫门,再走了小半个时辰,出得所谓的皇城范围后,却都是眼前一亮。
坐车灯、球灯、槊绢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风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班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罗帛灯、沙戏灯、火铁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
好象是天上的星星翻转到了地下,化作了万盏千灯,闪闪烁烁,遍处生辉,与这街市上的灯市相比,皇城内那几千盏灯火,竟是微不足道。
赵桓尽管已经两世为人,阅历深沉,适才又是满肚皮的怒气,此时竟也是不自禁的面带笑意,看着诸多灯饰,纷纷扬扬熙熙攘攘人群,人物风流俊秀仕女罗扇生香再加上灯火辉煌,虽然身处十二世纪的宋代长安,但这般的巧夺天工物尽风流,却是绝不让后世所谓的霓虹灯彩。
他眉眼带笑,一路如痴子一般,看着自己生平第一次见到的人间奇景,而此时此刻的长安城内,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到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无数人脸上带着和赵桓一般的笑容,漫步在长安灯市之中,或是三五好友刚出酒楼,带着略许酒意,围在诗词绢画灯旁,指点着灯面上的字画,或是皱紧眉头,猜度着灯面上的迷语;要么是一群二八少女,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虽然口中说着那几盏琉璃八宝灯,眼波流转,却是瞟向那几个激昂文字的俊秀少年;要么便是全家老少一同出游,小孩骑在大人的肩头,闹叫着要看那皮影灯上的人物。
赵桓此时,当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尽管知道宋代是中国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时代,却委实不曾想到,以区区长安的灯市,便是如此的富丽堂皇,绚烂多姿。
除了一个个彩棚所张挂的大小灯市外,在城中正中心,还搭起了琉璃灯山,赵桓注目看去,只见那灯山高过五丈,上设彩楼,彩灯内装饰有由机关操纵可以活动的人物。更有大殿立于灯山最高处,铺设五色琉璃阁,阁内都是球文戏龙百花,殿阁中央涌壁上,绘有诸色传奇故事话本小说人物,其外更有龙凤喷水,栩栩如生。
长安府衙与殿中省则用荆刺围绕起如盆状的大荆盆,在荆盆中树立着许多仙佛车马的木像,边又有高达数十丈的长竿,竿上是纸糊的百戏人像,它们乘风而飞舞,犹如天空飘来的神仙。荆盆旁设乐棚,专供在各衙供奉的乐人演奏,而在乐队边上,又有诸多巧技艺人,吐火飞剑,表演着各式绝技……
在诸色灯火下,又有大伙数百,小伙几十的舞女表演舞蹈,各大酒灯的二层,多有达官贵人包下,召来舞女,让她们在酒灯下当街表演舞蹈,她们多是年轻少女,身着奇装异服,白玉般的脸庞在灯火下更显温润,窈窕身姿伴着灯影翩翩起舞,凡是有舞女在的地方,必定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赵桓正看的心旷神怡,却听耳边不远,有人轻声吟哦道:“茸茸狸帽遮梅额,金蝉罗剪胡衫窄。”
听声音却是个妙龄女声,清脆悦耳,不禁让赵桓汗颜。
他自己看着此情此景,面光呆滞,一群侍卫尽自以为他在心里赋诗,其实若是能看穿他,准会吓个一大跳。
除了:“好赞,漂亮,真爽。”
赵桓竟是无一语可以加赞在这美妙的景色和人物上,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嗜猎了不少古今中外的文学典籍,却实在想不起来,该如何称赞眼前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