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那个时代,波及范围最广的,能造成最大影响的还是在于这些利益之上的东西。毕竟相对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类的观点听起来或许很高端,但是一般人也很难有感同身受的理解。这样的情况下,产生不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观点。
刘余帆的想法,在许宣听来或许有几分可取,但是其中有些东西也不成体系,多是个人的观点罢了。看似随意说出来,恐怕也是想过很久的。总体而言,话里的东西都属于轻易不能对旁人说的范畴。
当然话可以这么说,想法自然也可以有,只是做事情用的还是原本的那一套。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怕是有些难熬的。若是再过个十年,遇到的事情更多一些,刘余帆对事情的看法或许会改变。但就眼下而言,对方的表现还是让许宣觉得有些唏嘘。
活脱脱的一个愤青啊……
气氛有些沉默,刘余帆说完这些话,要说特别的目的,自然也没有。不过是想听一听许宣在这事情上的看法罢了。他原本来徽州府主要的目的或许是要追老婆,但是对许宣有了一番了解之后,也就多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许宣是有才华的,这个才华不仅仅是写两手好诗、作两篇好文那么简单。原本有个黄于升的书生,完全是不学无术的典型,但是同他厮混一阵之后,居然就能得个案首。这些事情,毕竟都已经传开了。以刘余帆的能力,要想打听一下也不是多难的事情。若是一般的人,大概感慨一下也就放过去了。但是他平素喜欢深入地想一些东西,因此就能看出一些不同寻常。
至少在他这里,这些事情是不同寻常的。在他看来,许宣完全有能力去走眼下最好的一条路,但是事实的情况是他对这些东西看起来完全不在乎。
虽然刘余帆在刘家并非嫡长子,以后有很大的可能也不会接掌刘家。但是以他的身份,毕竟出自大族,只要稍微暗示,身边的朋友总是不会少的。而事实上,酒肉朋友却是很多,但那些所谓的朋友,他并不怎么看得上。
彼此心中想着的不是同样的东西,他也无法对人说出来。文人之间相处,高谈阔论的也不过是一些同现实很有隔阂的东西。也是因此一直以来,他心中都会有着一些他也未必能意识到的孤独情绪。这个时候见到一个同自己有些像的人,更多的是想认识一下。
就如同找到了同类一般。
但是话说出来之后,许宣的回应一直没有过来。这个他原本以为会是同类的人,正淡定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朝对方看了看,那边书生低头喝口酒,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但却丝毫没有想要接着自己先前话的意思。
刘余帆皱了皱眉头,随后觉得有些失望。这世上,真的就没有同路人了么……不过也是,自己想的这些东西,太过吓人了。对方不过是个小地方的落魄书生,才华有,但或许更多的是因为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罢了。他之所以要去经商,或者也是想将之当成对现实的某种反抗罢了。看来,还是自己想岔了。居然将当做是自己一样的人。
呵……
刘余帆这般想着,随后拿起酒盏,发现已经空了,失落的放回到桌面上。心情有些复杂,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同路人。先前自己的话,有些孟浪的。只是希望眼下不要出太大的麻烦才好。若是传出去,很多人大概容不下自己。
许宣注意到,对面的地方刘余帆的目光由开始的诚恳热切,期待从他这里获得点什么,到了后来转而变得失落而沮丧起来。
总得来说,对方并不算一个多坏的人。许宣心中做出判断,如果是一般的纨绔,不会想到这种程度。他先前的那番话,对于儒家和实用的一些对比……这些东西,在几百年以后说起来,那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一度为了要除去其中消极的一面,整个儒道面临过近乎灭顶的灾难。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已经冲破了格局,回来再看这些东西,当然会不太一样。只是在眼下的大背景里,刘余帆能够想到这一步,他所说的话难免有些偏激,但是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