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了……”下一刻,声音陡然从许宣身侧传来,他闻言转过头去,那边张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水中爬起来了,湿漉漉的双手,正抓着许宣先前扔在甲板上的燧发枪……
第三百二十二章 除夕(一)
一阵夜雨之后,湿漉漉的感觉弥漫。如果是在夏天,水面或许会浑浊一些,但是这个时候依旧是清澈的流水,水底的游鱼细石,清晰可见。枯叶之类的打着旋儿朝东边淌过去,并没有因为眼下热闹的场面而稍稍停留。
河边垂柳泛出几许新绿,临水的人家将一些洗菜、淘米的废水倒在河里,妇人们在河边稍稍浣洗着衣物。总之,除夕的早晨,水面上的场景,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毕竟百来丈宽的水面,渔舟泊在河心,自水边偶尔望过去,并不能清楚发生了什么。
方元夫还在水中,双手稍稍滑一下水,躲过不远处护院们掷过来的棍棒,缓缓地朝许宣所在的渔舟靠近,张差站子船头,带着继续威胁的目光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于是手中的动作就顿住了。随后水中的双脚稍稍踢腾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悬在水面上。
在水中同张差较量,他具备了一定的优势。但是因为经验的差距,当这种刻意营造的优势待到张差真的豁出去的时候,就被抵消掉了。先前对方将背后暴露出来,硬生生地承受了自己一掌,借着空挡,重新回到了船上。
他焦急地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湿漉漉的感觉,眼下到处都是。
渔舟之上,许宣皱着眉头望着张差手中的燧发枪。这种火器,并不需要多么高的技巧,即便是孩童,如果有足够的力气来扣动扳机,那么杀伤力也是很可观的。
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因此露出太过慌张的情绪,随后将目光稍稍掠过张差,落在不远的地方,见到方元夫满脸的紧张和无奈。目光旋即又转回来,朝身前瘫倒在地的李贤看了一眼。手上残留着李贤的血渍,先前的一通痛殴并没有留手,痛快倒是痛快了,不过弄得自己也很疲惫。
“张叔,杀了他……”李贤的意识还在,只是声音变得很微弱,但是其间的恨意就通过类似呻吟的声音传递过来。
许宣闻言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在张差手中的燧发枪上看了看,声音平静地说道:“那么,你准备好了?杀掉我?”
张差深深的吸了口气,先前硬生生的受了一掌,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如果是年轻的时候,这样关系或许不大。但这个时候在水中泡了一阵,又受了伤,握着燧发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更多的其实是愤怒的情绪。
张差作为于家的管事,代表的是杭州于氏的脸面,因此平素用以示人的大抵都是稳重形象。这种稳重表现在衣着装扮、言谈举止以及其他很多的方面。但是此时此刻,从寒冷刺骨的河水中爬起来,身上受了伤,一些愤怒的情绪写在他的脸上,稳重就再也不见了。
“许宣,原本可以谈的。老朽已经说过了,你不满意,要赔偿,都可以谈。但眼下你把少爷伤成这样,回去不好交代。因此,总要做些什么的。”水顺着张差有些苍老的面颊落下来,原本带着几分飘逸的胡须乱糟糟贴在脸上,这个时候也是面无表情。杀人对张差而言,并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虽然距离上一次杀人,也已经隔了很多年了。
很多李家、邓家的下人们欢呼起来。护院们将手中的棍棒和铁器在船沿上拼命敲着,震天的声音,显然对于眼下的局面觉得很解气。对于昨夜被烧毁了大船,他们本就在心中积蓄了满腔的怨气,随后又有江面上的一幕。他们虽然是下人,但是下人也是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来到徽州府的这些日子,他们总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