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好?怎能会……伴随着的有他的疑惑、惊咳、惘然以及不可思议的情绪。到得最后,又全都化作一声莫名的笑声。
“呵!”
这个时候,要寻找表达情绪的词语实在有些不容易。他看着许宣在灯火中的侧脸,那边从容淡然地神色,也许是光线的缘故,落在程子善眼中有些扭曲。程子善在心头默念起准备好的诗句,潜意识里大概是想做些比较的,只是记忆每到中点的时候就记起那句此“人间多少闲狐兔”。如此重复几次。
岂有此理,这是一首词,一首词啊,怎么可能会这么好?他心口有些闷闷的,有些难以抑制地举起拳头敲打了一下桌面。原本他是期望借着这样的动作缓解心中的某种气闷,但这时候他心神不宁得厉害,拳头敲在桌角的地方,钻心的痛楚从中指开始,很快蔓延到全身,令他的头皮都微微发麻起来。
程子善的举动引得他附近的人投去奇怪的目光,许宣朝他看看,迎着那边充满仇视的眼神,露出些许不解。
程子善这时候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不该让那书生先一步的,不该的……自己的诗作是很好的,比自己在很多诗会上所见到的都要好很多,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局面,自己会是那个拯救者的角色。一切的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这他的机会,无论张先生在里面扮演怎样的角色,也无论他将承担怎样的后果,他都决定插手进去。
他会有空前庞大的收益,而程家三房也能通过这样的机会,在彻底掌控住程家的局势的。顺带的,他甚至已经做出决定,等到自己的声望起来之后,再对许家进行一次反击。只要自己放出那首诗,他近来所承担的一切不利局面都将化解,他所承受的压力都将减到最低的程度。原本是这样的。
但是许宣这首词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否定的理由。如果许宣的词只是大体相当或者的好得有限,他或许还有站起来比一比的勇气。但这首词好的实在有些离谱了,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具有某种大家气象。这个时候具体的评价虽然还不曾做出来,但是,他确实也没有将准备好的诗作拿出来的必要了。
随后他很有站起来指责对方抄袭的冲动,明明是写“白狗身上肿”的人,怎么能写出“人间多少闲狐兔”来?抄袭,一定是的。只是,随后还残存着的理智让他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克制住。
程子善的情绪融入众人此刻的情绪里,如同融入浪潮的水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将许宣的词反复叨念,这首醉落魄带来的冲击力不断扩大。唐后主李煜所创造的词牌,在大明朝这个词已经走在末路上的时代里,又一次放射出光彩来,在样奇怪的氛围里,陡然间砸晕了很多的人。
刘守义沉默了很久,随后才晃过神来。他在诗词之道上也有过浸淫,虽说很大一部分是当做修身养性的风雅事情来对待,但是造诣还是有的。他也写过词,但是大都是很多非正式场合的娱乐之作,带上很多脂粉气息。眼下的一首醉落魄让他感受到词道在沉寂多年之后的某种新气象来,即使放在很多高端的诗会现场,这手词也是能够压住场面的。
当然,眼下横竖也只是一首孤词,也不可能作为词道振兴的标志。但是,那叫许宣的书生只是随意地挥毫,便能做出这样一首大气的作品……若是他能够顺利成长起来的话,啧……刘守义在心中暗自点点头,他归根到底也还是一个文人,对眼下的情况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看来,今后要对这叫许宣的年轻人多投入关注。他这般想着。
令狐楚终于将目光从纸页上移开,随后目光往许宣的方向看了看。众人的情绪也随之被提起来。词是好词,但最终要做判断的终究还是令狐楚,不少人于是带着紧张的情绪开始期待。
令狐楚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诗稿胡乱一团,从胸口的衣服塞进去。大刀被重新扛在肩头,他最后环顾众人一圈,慢慢朝厅堂之外退出去。在屋檐下的时候,人群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不过这时候因为人聚了很多,众人拥在一起活动不开,到得最后只是让出窄窄的一条。令狐楚过去时,离得近的人都纷纷朝后死命缩着身子,有些担惊受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