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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校对版] 寄奴 2625 字 2022-11-13

“呵。”佘文义摇了摇头,心中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得太透,点出来也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该想的都会去想,该确定的都会去确定。这样想了想,他随后说道:“二小姐,杭州那边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家里早些做准备吧,安锦那丫头过不了多少日子便会回来了。”佘文义说到这里看了许安绮一眼,那边少女本就苍白的容颜,带上些许黯淡,望过来的时候,眼神中隐隐有些震惊、无奈、以及……愤怒。

“二小姐,你不用般看我。这些事情,确实是在下做的,也没有必要不认。”

其实从先前刘世男将许安锦在杭州方家的事情抖出来一些之后,很多人就有过猜测。许安锦在杭州方家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若说过的不如意,也肯定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今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方如海要休掉许安绮,这不得不令人疑惑。许家是墨商,方家则是布商,虽然也都是生意人,但是如今的生意间的壁障还是极为明显的。许家和方家虽说有些人际关系可以相互利用一下,但是这样的合作也只是在人情上的一些帮衬罢了,并不是固定的生意往来。方家原本就不会依仗许家什么,许家要靠方家的其实也不多,这时候方如海休妻当然不会是怕被许家拖累。别的不说,单就方氏一族在科举上的人才,就已经让很多生意人望尘莫及了,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所以,方如海在如今关键的时刻做出休妻的举动,应该有外力运作的结果。至于是什么样的外力在推动,众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是也都是往程家那方面去做猜测。这时候听了佘文义的亲口承认,才知道一切是他主导的。

在心中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众人看着许安绮的时候,都带上几分不忍的神色。许安锦和许安绮的母亲过世得早,是父亲许惜福以及许家一众下人带着长大的。许惜福对亡妻的感情甚笃,原本就没有纳妾,在妻子去世后也不曾再续弦。虽然很多少已经非常努力地去做一个好父亲,但是常年累月生意上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许安锦和许安绮俩姐妹相依为命,自幼感情便很好,虽说在许安锦出嫁前后那段日子里,两个姑娘——其实要说起来还是许安绮这边的责任多一些——有些矛盾。但是后来一段时间之后,便好转过来。偶尔杭州那边有书信寄来,许安绮都会抱着看上很多遍。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所以此时此刻,心中对佘文义不免有些责备。

无论生意场上怎样争斗,但从明面上来说佘文义毕竟还是许家的人,只要没有到那一步,有些事情确实不应该去碰。即便有些人如今的心思已经不在许家,但是毕竟呆了这些年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感情还是有的。许安锦和许安锦,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也是他们自己的后辈。两个丫头不容易,从小就没有了娘,如今父亲许惜福也过世了。她们如今一个要艰难地撑起家业,另一个……又要被人休回娘家。

娘家……呵,娘家都快保不住了。众人心中叹息,偶有的人小声地抱怨几句,但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一番,觉得佘文义确实做的过分,然后……也就没什么了——事已至此,铁板钉钉的,没办法改变。

第四十九章 手段和威胁

此时此刻,在许安绮这里,情绪其实还要复杂很多。她素手轻轻地想要握成拳状,但是因为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所以即便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很难做到位。黛儿看着身子有些颤抖的少女,轻轻地唤了一句“小姐”,那边似乎不曾听到一般,依旧是怔怔的神色,仿佛陷进某种自我的情绪当中,一时出不来。

她确实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在从前的很多日子里,深宅大院,她和姐姐两个人,每天的生活都大同小异。有时候会有阳光从天井里照耀下来,有时候是斜风夹着雨丝。冬天的时候,偶尔还会落下雪片,一片片很清晰。

那样过了很久,总觉得很开心、很快乐。她们自幼失去母亲,但是有一个尽责的父亲,家里的下人对她们也很疼爱有加。和大多数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她们追逐着在雕梁画栋间,度过了安宁幸福的童年,慢慢地长大了。某一天开始,她也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了,只是突然间她和姐姐许安锦好像都文静下来。不再追逐,不再打闹,偶尔互相的闲聊,涉及的事情也越来越狭窄——或是某个公子的诗词,或是女红的技巧……等等等等。她们偶尔也会憧憬一下未来某一天可能出现的某种生活片段,但更多的时候,她们开始学着去做一个被世俗认同的好女人。对于未来的生活,她们并不明确,但是她们也已经约定好要彼此看着彼此。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许安锦远嫁杭州。其实从最初知道这个事实开始,许安绮就觉得很难过。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和姐姐说好的要彼此都找能看到彼此的生活,为什么她突然就远嫁了?

许安锦出嫁的那一天,整个河面上来往的船只披红挂彩,岸上是人群簇拥的精致花轿,她的姐姐许安锦身着鲜艳的衣袍,在喧嚣的乐器声中,被人群簇拥着从渔梁那边进入新安江、钱塘江……最后到杭州去了——那边还有花轿在等她。许安绮比许安锦小几岁,那个时候还只是责备姐姐的不讲信用,生了很长时间的气,气得很凶,就连送轿的时候也没有去。许安锦在轿子上梨花带雨地哭着挥别故土的时候,她在自己的闺房里,泪水也打湿了衣襟。然后,她们就再也不曾见过,彼时到如今,已经三年多过去了。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许安绮终于咬着因为失掉血色而有些干裂、苍白的嘴唇,喃喃地道。泪水滴落下来的时候,她也不曾注意。这时候与其说是在责备佘文义的无情,倒不如说是在宣泄心中的痛苦更妥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