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黛儿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许宣的意思了。
如今的大明朝,因为经济的繁荣,带动着整个社会风气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很多原先比较死板的东西,也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松动,人们接受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了。但是,事情也都不是绝对的,在另外一些事情上,不仅没有松动,反而变得更加苛刻和死板起来了。去闺房探望女性病人……啧,还真是个大胆的假设啊。许宣暗自摇了摇头,他先前决定来看望许安绮,也只是思维定式。等到这时候明白过来了,便觉得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合适。这个道理黛儿当然是懂的,只是这时候居然也一直没有觉察出来,由此便也可以得见,少女的心境如今真的乱到一定程度了。
“哦……”这时候黛儿也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了。许安绮下不了床,许宣自然是见不到的。此刻黛儿虽也没有再委屈地去流泪,不过兴致么,确实也乏善可陈。想了想,还是决定进门了。
许宣看她的样子,随后语气便有些埋怨:“不知道你家大人怎么教的,都不挽留一下么?好没礼貌……”
听了这话,黛儿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黯淡的眼神陡然带上了几分明亮的色彩。许公子哥哥这话的意思……他不走了么?虽然也不知道许宣留下来能做什么,但单只是知道他或许不会离开,少女的心中便觉得有几分暖暖的。
“许公子哥哥啊……”
风呼呼地吹过去,声音有些飘荡,不过动听还是动听的。树叶纷扬间,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即便是当事人自己,这个时候也都不曾注意到其间几缕微不可察的异样情绪。
……
因为天光有些黯淡,许家的厅堂掌了灯,有茶香不时飘出来。这时候正满满地坐着很多的人,各不相同的面孔,有的看起来面色和蔼,也有的带上几分精明,或者还有老实巴交的……但无论如何,从穿着上看,都体体面面。另外,从眼神和谈吐,便也可以知道这些人大概都是有些故事的。
胡莒南脸色平静地站在人群之外,将众人说话的声音都听在耳中,只是眼神中偶尔也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场间在座的都是许氏墨行的掌柜,这次因为许氏的危机,才从天南海北聚过来。因为大家所在的地域,距离远近都不相同,这样的聚集,其实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有些先到的人已经私下里见过好几回了,如今,也只是更正式和隆重上一些罢了。
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啊,胡莒南心中想着,上一次的聚首,还是许惜福五十寿辰时候的事了。在座的众人中大部分面孔他还是熟悉的,当然,偶尔几张生面孔也觉得生疏。另外,也少了些曾经熟悉的身影。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也过去五六年了。
这般想着,胡莒南心中又微微叹了口气,本该……本该是热闹的聚会啊。
许墨在徽州墨商中虽算不得最大,但这也是和正在巅峰的几家相比较而言的,就本身来说,其实也很不错了。不然,程家也不至于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商贾花费这般气力。
这个时代,商人虽说地位也不高,但是,很多东西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事情只要做到极致了,抵达了一定的层次,该有的都会有,名声、威望之类的自然也是的。许家三代积累下来,如今的家资,在很多人眼中也已经很高不可攀了。如今,大明朝的很多城市都有许墨的分行,眼前这些掌柜们便负责着许家在各地的经营和周转。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徽州人。
这样的情形在徽州的商人中其实也寻常得很。
徽州府虽说富庶,但是这里因为山陵众多,没有多少耕地,人口相对来说并不算多。相对应的,消费能力自然也不可能比得上杭州、南京这些历史悠久的名城都会。一定程度上的人地矛盾催生了徽州的商人群体,他们走出去,风云流散的遍布在全国的很多地方,“无徽不成镇”的说法便是这般来的。而徽州府,便是这些商贾们真正意义上的大后方。这里有生养他们的爹娘,有日夜相伴过的山水,有妻儿的羁绊……等等等等。这个时代,固有的乡土情节本来就很重,外出的商贾们有了钱,相较于用来转化为流通的资本,其实更愿意将钱用在家乡的建设上。所以,回家,回富庶的徽州故里,对商贾而言,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