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些,见场中已经没有一个敢抬头的了,老爷子这才觉得气消了不少,慢慢地踱回去,又在锦塌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柳老三开了口,他先叹了口气,然后才道:“老爷子您骂得对!这些个担心……咱们这些人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就这么放弃了这么好的一次机遇,也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些!您老人家是咱们扬州这一行里的老行尊啦,您见识广主意多,您就不能给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咱们既从这件事儿上得了好处,又不至于……”
“放屁!”还不等柳老三把话说完,更是没等到大家出声附和呢,老爷子直接又拍着锦塌骂上了,他指着柳老三道:“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你们以为我童老头儿就不心动?我比你们还要心动呢!在路上接到长安的信那会子,我老头子都恨不得后背上生出一对肉翅子,好让我赶紧飞到长安来!但是来到长安,弄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我老头子明白了,这件事,可是咱们掺合不起的!”
“我知道你柳老三鬼点子多,但是这一回,我童老头儿我告诉你,趁早的给我把你那些花唿哨儿的点子收起来吧!你想想,眼下这两边,不管是皇后娘娘啊,许敬宗许大人啊,还是英国公府那边,还有那个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他们能混到今天这一步,那能是让你糊弄着玩儿的傻子?太子殿下、来济来大人他们,是傻子?还有那个负责主管此事的萧挺……”
“据我老头子所知,这个人可就更不简单!到现在也才只有十八岁,入朝为官不过几个月,白身而获重任,自己虽然不任事,却可以只手擎起一位宰相!当日带着那么点儿人,就敢跑去保驾……这样的人物,该是有着多高的道行,多狠的眼光,多大的魄力?能是咱们这帮整天扒拉算盘珠子的人能糊弄得了的?”
“你还想什么既得着好处,圆了这边的场子,又不得罪那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手捻胡须道:“这件事,就是一场豪赌,敢下注的人,固然可能大赢一把,但是坦白的告诉给诸位,我老头子不敢下这个注!”
老爷子说到这里,大家一个个无话可说,就连那柳老三也是三箴其口了,所以一时间这场面可就不知不觉的冷了下来。大家伙儿想就此告辞放手吧,心里多少还都是有些舍不得,但是要说吧,自己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这当儿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在这时侯,门外却突然走进一个人来,众人听见脚步声纷纷看过去,却见正是这望平货栈长安分号的掌柜童大兴。
听说老爷子已经见客了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前面货栈的生意交代给了账房,自己过来了,只不过却是一直都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罢了。
这老油条可是童老爷子的本家侄子,在长安城里厮混了也不是一年了,跟在场众人倒是混了个精熟,当下他见着场面僵住了,这才笑着走进来,道:“其实叫我来看吧,咱们大家也不用急,咱们且先看看再说。”
大家闻言都纷纷地看着他,他可是少有的能在童老爷子跟前还挥洒自如的人物,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会被老爷子委派到国都长安来经营分号。由此可想而知,他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这脑子转的可是快着呢!就在这些扬州驻长安各分号的少爷掌柜们中间,那也是个挑尖儿的人物。
当下他见自己一句话便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便继续笑道:“昨儿晚上跟我们家老爷子商量这件事儿的时候,老爷子就说了,这件事儿,咱们不敢办,但是大家可以想想,咱们不敢办,其他人就敢吗?”
大家闻言一奇,有不少人得了这一句话,便不由觉得眼前一亮,似乎隐隐约约的已经明白了接下来他要说的话。这时那童大兴一边往院子中一边仍继续说道:“剑南道的,洛阳的,长安的,这天底下有钱人不少,但是咱们不敢掺和进去,其他人也有顾虑,他们也不敢不是?”
“那么,咱们把话再说回来……咱们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萧挺萧大人要建这长安南市,可是说好了不问朝廷上要一文钱的,那么,他的钱从哪里来?咱们都知道,他已经是十有八九要做驸马都尉了的,他虽然出身贫寒没什么钱但是,太平公主殿下私底下应该有些积蓄,这要是赶着大婚的话,皇上家还得给一大笔嫁妆,所以,这萧大人到时候应该还是有些家底儿的。但是大家别忘了,他的钱可都不是现钱,皇上家陪嫁闺女,也是给东西给宝贝,不会说给现成的钱串子,你们大伙儿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再说了,就算他萧挺有钱,他会自己拿自己的钱,破家去办这件事吗?说实在的,这天底下还没有这样的忠良吧?就算他愿意拿自己的钱去办这件事儿,说句不客气的,他那点儿钱,要是用在居家过日子上,就算是奢侈点也尽够几辈子人花的了,但是用到建长安南市这件事儿上,九个坊啊,而且还是西南角那九个大坊!说实话,就他那点钱,砸进去之后只怕是两个响儿也听不着哇!所以呀,到最后,他还是只能在这些个有钱有家底儿的商户们身上打主意!你们诸位想想,可是这个道理不是?”
童老爷子榻上高坐,闻言不语只是来回的摸着自己那一小把羊角胡,下面人听了这番话却是一个个的目泛奇彩,柳老三更是忍不住一拍大腿站起来,“童兄你行啊,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