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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句话,这长安城,根本就不是那些外地的大富商们耍弄性情的地方!

所以说,大凡外地进京没有根基的商人们,在长安城里一个个都是深居简出的,别说像在老家那般招摇了,在街上跟人说话,那可是连大点儿声音都不敢的!这是在长安,要是一旦让人揪出点儿什么不对来,自己在这里又没亲没故的毫无根基,那还不得任着人家想怎么收拾自己就怎么收拾自己啊!

要说置办个小院子吧,没多大意思,置办大院子吧,又不敢,所以,这些扬州的大商人们往往也就是把自家生意铺子货栈的后院给归置出来,拾掇成一个清雅能住人的小院子,也就算是行走长安时候的落脚点儿啦。

既然是当家人在长安的小行宫,那说不得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饭碗考虑,留驻在这里的活计掌柜的,平日里也得是提着三分小心的伺候照料着。

而同样是众所周知的,扬州因为地近大海,一向与五胡天下乃至番邦外域通商往来,所以号称是扬一益二,这富庶自然是没话说,于是天长日久之下,自然也就滋生出了扬州富商们生活奢侈的习惯,举凡一饮一啄一坐一卧,那都是精细讲究的很,所以,这小院子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落脚点,主人家并不常住的,可也是马虎不得,这里面的铺陈设置百般使用物件儿,都是比着扬州本宅来的,要论到这精细华美之处,其实比之长安那些豪门大族,也并不逊色多少的!

而望平货栈作为扬州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这一辈的主事人扬州宝应童家的童老爷子自然也是个出了名的好奢侈人,再加上老爷子上了年岁,喜静不喜闹,所以,作为他北上长安时的落脚地,望平货栈长安分号后面的这个小院布置的极是清幽,而且只要老爷子在这里落脚,那小院与前面货栈相通的门口处总是有人伺候着,等闲的根本就不许人过去打扰,就连前边那些闲杂人等的噪杂声都得刻意的给压下去,免得扰了老爷子的休息。

但是今天,情况显然有些例外。

从中午开始,这前面货栈的最里面,也就是与后面小院紧挨着的一处抱厦里,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粗布长衫的人,一看那通身的气度便知道,这些人少说也得是一号的掌柜,更有大不少的,一看就知道,那是扬州各家派驻在长安的族中子弟少爷们!

之所以穿着粗布,身上更是片饰也无,那并不是人家穿不起戴不起,主要是因为在长安城里,囿于国家法令,他们不便把好东西穿在外面罢了。其实,透过偶尔荡起的袍角便可以看见,那粗糙的外衫里头套着的,可都是上好的精绸细料,那腰里别着等闲不让人看见的,说不得也都是上好的和田明净坠玉。

大家伙儿都等在小院的门外边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而这一回,分号的掌柜的发下了话来,非但不许赶人,反而还得茶水果饯伺候着,所以,那一向负责在门口伺候的小伙计看见这架势,吓得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唯恐里面突然有人开门出来,一下子就踢了自己的饭碗!

要知道,现在童老爷子可是正在里头歇中觉儿呢!这要是扰了他老人家歇息,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儿不是?

不过后来,他在旁边听了一会子这些大爷们的闲谈叹息,又招一个熟悉的伙计打听了一下,也就渐渐的放开了心,不再害怕了。

他知道,原来今儿来的这些人,都是扬州各大商号货栈设在长安分号的当家掌柜的,甚至还有不少是少东家!而今天他们之所以这么不约而同的都赶了过来,这是打听着老爷子昨儿下午正好进了长安,大家一块儿跑过来找老爷子商量事情来了。

长安的地位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是扬州总号不是?所以说,留在这里掌总的,大不了也就是个熟三通的老掌柜,再不然就是压根儿也不懂什么的少爷羔子,所以,望平货栈和童老爷子在扬州商界的地位就不说了,单单说眼下呆在长安城里的人中,也是顶数他的资格最老地位最高了,一旦有了大家犹豫不决又或担心不已的事情,不找他商量商量讨个主意,还能找谁去?更何况,人家童老爷子就算是在扬州本地,那也是商界里的望族了,举凡大事小情,官府的纳税摊派,地方的善举桥路等等事情,也都是老爷子代表众多商家们跟官府或地方接触,并且负责最后拍板的——这是什么地位!

所以,举凡扬州各大商号货栈设在长安的各个分号的当家人,今儿可是倾巢出动了,只怕就连官府下令召集都不带召集的那么齐的!

大家伙儿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过来,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那长安南市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