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挺都不用问谁,想想就能明白的,早朝上李敬业把自己的奏折递上去,那是当场必有一场风雨的!而早朝一散,消息随即走漏——其实更应该说,这消息在昨晚就已经开始小范围的走漏了——这些到自己家门口来站班送礼的官员们一打听,这位萧大人上了这么一道狗屁不通的折子,而且还挨了满朝大臣的批驳,眼见着风头要变,他们还有个不赶紧撒丫子跑人的道理?
“这个……倒也正常!”萧挺拉着李敬业走进厅内,把他摁到胡床上坐下,然后一边招呼青奴上茶,一边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心里寻思着,虽然这消息一散开,不免要吓坏一帮人,却也不该走的如此干净,而按照李敬业说的,眼下自己的大门口已经是一个人都不剩,这就有些不正常了,只怕这里面有谁在暗地里使了绊子也说不定。但他口上却是说:“写这份奏折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先让人家看我一段时间的笑话了!”
李敬业闻言瞪了瞪眼睛,“这么说,你是确定要做这件事了?不是拿来吓唬人的噱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当然确定!”
青奴进来上茶,李敬业虽然不常到这边来,却也知道眼前这个大丫鬟是素常跟在太平公主殿下身边的,在这边府里很是得力,而看她眉心已开,显见的已经不是处子,说不得已经是萧挺的房里人,当下不敢轻慢,赶紧站起身来谢了。萧挺却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同时继续道:“别人不知道你该知道,为了这个,我特意去寻了那长安图,你说,我是那种闲着拿这玩意儿消遣的人吗?”
青奴上了茶施了一礼出去了,这里李敬业却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要不是知道,我还没那么急呢!”
顿了顿,他端起茶盏来咂了一口,却给烫了一下,只好又放下,“兄弟,不是我当哥哥的说你,你做事也太出格了!这件事……它、它……它办不得呀!”
“为什么?”萧挺问他。
李敬业看看他,“昨天晚上你拿出这份奏折之后,我想了整整一夜,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这是要把事情坐到前面去。……”
“……上次你给我提了个醒儿之后,我就特意的在这方面下了点儿功夫,现在根据我知道的,眼下咱们大唐虽然号称富庶强盛,其实里边那都是紧打紧哪!长安各仓,还有洛阳各仓,还有咱们的大唐国库,其实压根儿就没存下什么东西!满打满算,要是把什么进项都掐掉的话,光凭这些仓库的库存,也就是能支撑半年。也就是说,半年之后,如果各地的赋税没到,那别的先不说,光是咱们朝廷上给百官们发的俸禄钱粮,都要断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开始弄懂你让我打听这些事情的目的了,没错,江南的赋税转运,的确是一把横在咱们脖子上的利刃,因为他那边要是一掐咱们的脖子,咱们眼看着就得瞪眼儿饿死!”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到这会子我才明白,为什么当时长孙无忌负荆请罪的时候,别的条件他不提,单单就是要求把上官仪给贬到扬州去!当时我闹不明白,回家去问老爷子,老爷子给我来了一个一问三不知!不过看他那样子,他是知道的,就是不告诉我,他老人家那是让我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萧挺闻言点头,心说看来自己居然蒙对了,果然当时上官仪能在那种情势下仍被派去扬州,这里面是长孙无忌那位老爷子出了大力气,说起来老谋深算这四个字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得起的,也就是这种在一片溃败的大形势下仍能做出这种影响深远的布局,才能当得上这四个字的评语,与他相比,别说自己和李敬业了,只怕就是皇后娘娘也差了他一手,也就是李勣这样和他同等级数的老狐狸,才能差堪的打个棋逢对手罢了。
他心中感慨的当儿,李敬业已经继续道:“前段时间,扬州转运来的江南赋税,晚了七天,看来就是个苗头,到了关键时刻,这就是上官仪和太子他们要朝廷要价的资本!只可惜朝廷上并没有多少人看透这一点,你能看透,而且要做些事情,为将来的危局铺垫,这本来是极好的,我做哥哥的自该没有不支持你的道理,但是……但是你那奏折上说的那些事,却是有些过了!”
说着,他负手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九个坊啊,咱们且先不说你要办的那个什么中心将来成色到底如何,有没有用,会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用处,单说眼下这困难,就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加上我,也不行!”
他掰着手指头一桩桩数给萧挺,“首先一条,你这个中心是归到哪里治下?户部?长安府?还是太常寺?这该是一个什么建制?府?县?光这就是一个大麻烦,你总不能说这九个坊就归你管就成了吧?凡事总要讲些规矩的,不然你寸步都难行!”
萧挺闻言点头,却又笑笑,“这个我想好了,既不是户部长安府,也不是什么太常寺,我可不想让他们对我指手画脚的!总之你放心就是了,不会没有个出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