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看上去较为稳重的士子登上台,大喊道:“诸位,安家兴之今日,就是我等之明日!文官守土,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惯例。而当今六县之地,竟然是一个赳赳武夫在执掌大权,与唐时武明空牝鸡司晨,有何区别?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会善待我等读书种子?此人手下数千大军,自己也要贪墨,怎么养活这些人?我听说,他已经打算削减咱们六县之地的所有秀才学生的禄米!按理应当整修县学的钱,只怕也没了着落!”
此言一出,又是大哗!若是说之前安家兴的例子,让他们害怕恐惧,但是并未如此急迫的话,那现在这个重磅消息,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已经悬在了他们的头顶。
他们中绝大部分家境都不怎么好的,又是四体不勤,没有经济来源,就指着这些月米度日,取消了月米,喝西北风儿去?
一个秀才大声喊道:“曲师兄,你是咱们中最年长的,见识也多,学问也大,府试院试名列前茅,眼看明年乡试中举人十拿九稳,你说怎么办?咱们都听你的!”
有个领头儿的,国人的盲从心理立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众秀才也纷纷道:“是啊,曲师兄,你说怎么办,咱们听你的!”
那曲师兄见自己一句话众人景从,也是心中得意,大声道:“现在唯有一个字,闹!”
“闹?怎么闹?”
“咱们要走上街头,大声抗议,向天下百姓,揭露那狗官连子宁的恶行!闹得越大越好,越响亮越好,最好是闹到济南府,闹到北京城!朝廷优待读书人百年,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就算是朝廷不罢免他,也定然会把他调走,还咱们六县之地一个朗朗晴空!”
众人大喜,纷纷称善。
但是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一个圆圆胖胖,穿着绸缎衫的青年问道:“曲师兄,诸位师兄,那连子宁也是名扬北地的大名士,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当初传到山东,大家可都是听的如痴如醉的。便是他那话本儿,也是惊才绝艳的很,当初都许之为奇书的,现在还没弄明白具体情况便如此这般,未免有些武断吧!”
他这一番话戳到了众人的痛处,其实众生今日之所以如此狂热愤怒,其中未尝没有羡慕嫉妒连子宁又是大名士,又是以弱冠之年身居如此高位的原因。当初他们对连子宁奉若神明,推许为文坛大匠,现在却是口诛笔伐,此时被指出来,顿时都有点儿下不来台。
还是那曲师兄不愧年长几岁,反应最快,指着那圆脸青年怒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日我等未能识破此贼真面目,以至于被此贼蒙蔽。但是现在不同往日,我们已经识破了此贼的真面目,自然要将其口诛笔伐!嘿嘿,孟令曲,你乃是利津孟氏的旁支,家财万贯,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我等穷苦人家出身的难处,断了月米,便是断了我等的性命。你现在却在这里说在这等风凉话,是什么意思?家里有钱便了不起么?”
他这一番话很是毒辣,一下子便把这圆脸青年孟令曲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上。
孟令曲身边还站着三五个人,打扮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模样,有一个便要反驳,被孟令曲给摁住了,他歉意的笑笑:“小弟不是这个意思,给诸位师兄赔罪了。”
说罢深深一揖。
那曲师兄见他态度放的极低,再加上现在的大事是对付连子宁,便也不再追究,心里却是冷笑,等此间事了,看我不整治的你死去活来!
重新开始讨论具体事宜,你一言我一句,煞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