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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接着惠文王那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吧!”

“是!”陶舍人轻推殿门,对吕不韦轻声嘱咐,“吕都尉,大王叫您进去呢。”

“有劳陶宦了。”吕不韦笑着一抱拳,跨过门槛,就往里面行去。

殿中烛台高筑,烛火通明,将大殿映的如同白昼一般。地上竹席之上,铺着光洁地动物皮毛毯子,雕栏画案,四处檀香袅袅,显得分外幽静。

他边走边看,方才行了几步,就听一个沙哑地声音传入耳中,“吕不韦——”

吕不韦抬头一看,就见前面不远处,置着一张宽大的檀木书案,后面摆着一个巨大的虎皮软垫。书案镀着金边轮廓,华贵无比,两边案角上镶嵌着美丽的玉石,在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软垫上,正坐着神态疲惫的惠文王,一身团簇黑色裹金深衣,面色尚算红润,正微笑望着他。

“大王?”吕不韦故作一惊,急急忙忙走上前去,双手长拘,单膝着地,“大王在上,不韦昨日酒后轻狂,胡言乱语。而且还留宿内宫禁地,实在罪该万死,还望大王赎罪!”

这是吕不韦早就想好的说辞,想把日后可能出现的危机,先一步扼杀在惠文王的嘴下。

惠文王微微一笑,“吕不韦,你这酒后虽然略有轻狂,但本王心中却正是喜欢你这份轻狂!狼烟起,江山北望——”惠文王才唱一句,就轻咳了起来,嗓子越发的沙哑,“好曲啊好曲!正是我大赵精神之所在!”

“对,对。”吕不韦接道:“此曲,正是不韦因我大赵武风之盛,才有感而发。纵横天下,何人可与我大赵尚武之风相比。”

惠文王在整个战国时代,虽然比起其父武灵王逊色许多,但也算是位略有作为的君主,自然对吕不韦这恭维之言,不会放在心里,摇头叹息道:“这话要是放在二十年之前说,却也贴切。但可惜……现在西秦在公孙鞅变法后,国力愈发强盛,民风也是彪悍强蛮。而且其又与我大赵比邻,有如此一位恶邻在侧,实如在我赵国颈上,悬了一口利剑。”

惠文王说的都是事实,强秦的崛起,受到威胁最直接的就是赵国,而且两国几十年来,相互间恩怨纠缠,一强一弱,一弱一强,不断转换着两者间的地位。

赵肃侯时,秦强欺凌赵国。而等到了赵武灵王初年时,秦国宗室名将樗里子、赵疾,更是大败五国联军于修鱼,斩首八万。这次惨败,使得年轻的赵武灵王痛定思痛,奋发图强,终成为一代明君。等到赵武灵王因“胡服骑射”,而使赵国强大起来后,又开始欺凌秦国,连现在的秦昭襄王,都是由赵武灵王所立。

吕不韦深深一叹道:“大王所言甚是!但这持强凌弱,本就是人之天性,于国也是如此;所以只要够强大,就可以去欺凌别国,也可消除这一顾虑。只要我大赵可恢复鼎盛时的强骑天下,那西秦却又有何可惧!”

吕不韦这几句话,他说的轻松,手心里却是攥满了汗珠,与这君临大赵的诸侯王说话,必须要摸准其脉门。自古帝王皆寂寞,他们没有朋友,甚至连儿女,也与他们有着深深的隔阂。外表看起来灿烂无比,但其中的凄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厅内一阵沉寂,惠文王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眼中掠过淡淡的光芒。吕不韦心里,噗通噗通乱跳,天威难测,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