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辉笑着说道:“恭喜圣上不仅得良臣,还有这么一个聪颖的皇子!”接着他又收起笑容反问道:“敢问殿下何谓忠臣之谏?比干死谏恰当否?!”
赵熙毕竟还是年龄小没有多少经验,立时被王静辉的问题给愣住了。
王静辉笑了笑说道:“比干死谏自然为忠臣,但他的死却是一种愚忠的表现,是毫无价值的!忠臣之谏除去死谏之外,更应该有智谏,所谓苦谏不成便隐居山林更是懦夫的逃避!远的不说,就是圣上乃为大有为之君,若是一味阻挡反而会招致圣上的怒火,若是忠臣苦谏不成远避朝堂,那空下来的位子不都是佞臣的了吗?是以要巧妙的劝谏君主,能够为百姓多说话,为百姓多谋福,这就是天下之幸了!若是负气而走,则小人趁虚而入,国事就是这么衰败掉的!”
小赵熙点点了头,像个小大人似的,惹得王静辉心中好笑至极,不过当着皇帝赵顼的面他也不敢过多放肆,刚才以赵顼为例本身就够“大不敬”了,若是再不知好歹难免要惹祸上身。赵顼反而倒是并不在意王静辉以他为例来给自己的儿子讲解什么是忠臣之谏,从认识王静辉的那天起,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就不断的给他带来种种新奇的感觉,直到现在也没有心生厌恶,拿旁边周围的近臣的话来说,这也许就是一种君臣之间难得的缘分。
“所谓‘三不足’诚如介甫先生所言的那样,只要身为人主不懈怠朝廷政务,不贪图享乐,这便是‘惧天变’;只要不阻塞言路,不忌讳大臣的意见,集思广益君臣共同治国,这便是‘体恤人言’;其次便是‘祖宗之法’——治理国家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做到与时俱进,任何法令都是有缺陷的,即便是先秦商鞅所立之法常备人所诟病,但殊不知商鞅之法在现在看来不过简洁的很,除了苛刻之外便无什么大不了的。‘三不足’与‘忠臣之谏’其道理上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重要的是看人们如何去理解,就像先贤所留经典一般,不同的人去读总有不同的收获一般!”王静辉笑着说道。
赵熙听后点了点头,高兴的说道:“熙儿明白了,谢姑父指点!”
在这次召见王静辉后的第十天,经过中书政事堂的讨论后,薛向之新的任命便正式发布了,十五天后经过一系列交接工作完毕后,薛向之乘船赶往汴都就任三司盐铁副使的新职位。与此同时大宋三大报纸对这道任命也做了报道,不同的是,三大报纸在这道任命后,用了相当大的版面来介绍薛向之在楚州的政绩。
也许报纸这东西天生就是为炒作而生,不过对于薛向之政绩的报道还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但毫无疑问对他所取得的政绩赞扬之词真是铺天盖地。由于薛向之和自己关系密切,所以王静辉对这次报道也非常重视,一方面为其造势,另外一方面也是怕有些不良文人仅凭只言片语便将薛向之的功绩夸到了天上去,徒自让外人看笑话。
薛向之的各项考评均属优秀,尤其是楚州的经济发展更是令所有官员都感到汗颜,不过这里要除去王静辉的大弟子李慎。李慎的条件要远远好过薛向之,尽管薛向之发展楚州有王静辉给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不过李慎的头脑灵活,从小便跟着王静辉学习先进的思想,但是论发展经济的办法来说,薛向之远不是李慎的对手。李慎的家族乃是隐隐排在王静辉之后的第二富豪徐氏,徐氏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官员,而且还是状元出身,徐氏倾其所有帮助李慎排除各种困难,杭州的经济发展速度之快,除了杭州本地商人雄厚的实力之外,徐氏拉拢了一帮北方财阀进入杭州不无关系。
昔日大宋“扬一益二”的格局早就被打破,杭州借着无与伦比的地利和丰富的资源,在三四年之中经济规模就已经超过了楚州,这里面还是因为楚州商人自己当初犯了一个大错——当初成立兴国银行的时候,他们拒绝了王静辉的邀请,兴国银行几乎是徐氏和王静辉两家的私立银行,正因为这样王静辉才可以将兴国银行当作自己的融资机构来做各种公益事业而不用考虑投资回报的缓急;而楚州工商银行的股本中王静辉所控制的并不多,其主力还是杭州商人自己,严格意义上说,工商银行才是真正的商业银行,为了获得最大的投资回报,工商银行的投资方向可和兴国银行有着天壤之别。至于扬州和益州经济虽然繁荣,在大宋的地位依然很重要,但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不能够跟杭州和楚州相比的。
其实王静辉旗下产业也有很大一部分比例都在楚州和杭州两地,一方面是为了发展地方经济,为薛向之和李慎两个比较亲近他的官员增加政绩;另外也是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已经成为王静辉的钱袋子了,不说他在两地的各项产业为他提供了巨额利润,就是两地繁荣地区持有的大量地产租给商人建作坊、酒楼等产业所获得的巨额资金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更何况这两地农业向来发达,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他在那里的农田连买带皇帝的赏赐,总共加起来不下两万顷,这可是给他的赈灾行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在王静辉本意看来,他是不急于将薛向之和李慎调回汴都开封的——在底层做地方官吏,虽然职位比较低微不像京城高官那么显达,但却能够确确实实的为百姓多做些实事,汴都这里其实就是个庞大的名利场,名副其实的一个大染缸,过早的进入这个染缸,以后就祸福难知了。对于李慎他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李慎还不到二十,又是在自己身边长大,加上自己“师傅”的威严不难控制,但是薛向之就很难说了——这个人确实是有些风骨,但就是因为他有风骨王静辉才担心,现在的两派争斗远不如历史上那么激烈,但也是玄机莫测,就连他自己也不想沾上太多,小心翼翼的搞平衡。薛向之进入三司当盐铁副使已经具备了自己在朝廷中枢的发言权,他回来后肯定是要“站队”的,无论是变法派还是保守派,他都不愿意让薛向之沉迷过深——一次“站队”失误那就是终身的污点,历史上有多少事例可以借鉴,又有多少大有为的人才因此而被耽误,最后弄得终身郁郁不得志。
王静辉望着静渊潭中起伏不定的波浪若有所思,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长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谁,自己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做到掌控由心,他们自己的命运和以后的路还得由他们自己走。就连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的对抗名利对自己的诱惑么?他们最后踏上什么道路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到底能不能经得起名利的这关考验!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尽量为他们做好准备工作罢了,哪里还由得自己这么操心?!”王静辉心中暗暗的想到。
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王静辉的身上,王静辉立刻从沉思中醒来,看到肩头上的那只晶莹玉润的手,便知道身后为自己披上披风的人是自己的老婆赵浅予。转过身来后,王静辉就彻底沉迷在那双如一湖秋水一般的眼睛中了——尽管岁月已经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刻下了轻微的痕迹,但这双眼睛从王静辉见到的那天起就永远不能忘怀,永远不会任何变化。这双眼睛清澈的照出了自己内心中的影像,让自己在迷茫的黑夜中寻找到正确的回家路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迷恋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有多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两人共赏一轮明月,这么清闲的在一起看看这月光下愈发迷离的静渊了?!”王静辉轻轻的挽过浅予,“就让所有的事情留待到来的时候再说吧!”他抱紧怀中的妻子心中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