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皱了下眉头说道:“难道这和辽国国内两党相争有关?!”
王静辉笑着说道:“具体内情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情报人员更是无从探察,不过据情报分析人员推测是和辽国的宫廷斗争有着很深的关系。挞不也是后族着重培养的人才,借助耶律仁先的威名正好可以和耶律乙辛与张孝杰一党相抗衡,但是无论如何挞不也必须积累自己的功劳——熙宁二年的那次西北路各部酋长入大定府朝见耶律洪基正是彰显其能力的表现,说白了挞不也为这次朝见背后不知许给了各部酋长多少好处!磨古斯是塔里干的亲侄子,据说长得特别像塔里干,塔里干虽然战败身死,但其在阻卜部的威名却一直不倒,阻卜部的各个小部落一直就非常优待磨古斯,塔里干旧部一直就追随着他,是以挞不也搞出这出各部酋长觐见皇帝的戏离不开磨古斯的配合,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挞不也才冒险推荐磨古斯成为阻卜部的酋长!”
众人听后也都是摇摇头,虽然这种说法仅仅是推测而已,但从事件发展的脉络来看,估计这十有八成是真的,由此也可以看到辽国宫廷政治在耶律乙辛掌权后发展到了何等激烈的程度。以大宋君臣的政治观念,当然不能理解辽国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自太祖皇帝立朝来立下不杀士大夫的誓言后,大宋的政治斗争尽管也是波澜起伏,甚至发生过夏竦诬蔑石介诈死要开馆验尸的惊人事件,但最终还是众多朝廷大臣的阻止下没有使其得逞。夏竦和石介事件已经是大宋立国百年来最为恶劣的政治事件了,其他最大不过是贬官,而辽国的政治斗争从这几年反馈回来的情报看来都是真刀真枪的比画,要是不见鲜血双方都不会罢手的!
“正是因为磨古斯担任阻卜部酋长是由挞不也推荐所致,挞不也派人去诱降磨古斯,磨古斯顺水推舟的假装投降,挞不也在乌古敌烈统军司镇州西南面的沙漠中迎接磨古斯,并且还下令军中不得轻举妄动。磨古斯率兵赶到以有心算无心,在晚上偷袭了挞不也的大营,几乎将挞不也所带的三万契丹军全部歼灭,到了白天得知消息的耶律绾斯和徐烈见到磨古斯的声势太盛,便丢下了身处包围中的挞不也独自逃生,挞不也最终不敌被害!”王静辉简略的描述了战况,这些都是听情报人员的汇报,他也照葫芦画瓢复述了一遍,尽管非常粗糙,但用来糊弄眼前这些人已经是足够了,事实上这份情报上所描述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现在磨古斯的叛军现状如何?他们已经到了哪里了?!”郭逵最为关心军事进展,他所问的也正是宋朝君臣最为关心的内容,挞不也是辽国的大臣,死了对大宋一点损失都没有,不过磨古斯的叛乱若是足够大,以至于威胁到辽国的统治,那大宋在里面所做的文章可就大了。
王静辉摇摇头说道:“这份情报对此没有太多的介绍,可能连辽国君臣自己也弄不明白!”
“啊?!”郭逵听到这个答复显然非常不满意,这算什么事啊!
“辽国实在是太大了,它的地形和大宋完全不同,郭大人在西北也是多年,西夏倒是和辽国有很大的相似,不过辽国比西夏可是大得太多了。根据这份情报可以推算挞不也被杀已经快一个月了,想想以磨古斯的实力,攻下乌古敌烈统军司不成问题,而乌古敌烈统军司在辽国的敌烈八部中部,距离辽国的上京临潢府至少也是四五千里之遥!我们的情报人员在辽国大定府直接获取情报,那也是辽国的鹞鹰飞行了至少四天的时间才送到的,可想而知由于道路不便、通信不便,就是连辽国自己也无法判断磨古斯到了哪里!”王静辉说道。
听了王静辉的话后,不仅是郭逵,整个福宁殿中的宋朝君臣的嘴巴都已经张成了“o”型,辽国的广阔实在是他们所不能想象的,至少王静辉也只能够根据粗略的计算可以得知磨古斯的军队一个月前歼灭挞不也的地区还在后世的中蒙边界地区。要知道明朝的时候讨伐蒙元残余势力,徐达北上蒙古就已经困难非常了,在茫茫草原上和在沙漠之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以至于远征军在蒙古游骑的骚扰下勉强身退回到大明。那是三四百年后的事情了,交通不便在地理上的差异足以让任何一个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瞠目结舌,就是王静辉自己也是炸舌不已——他在这个时代最远的行程也不过是从平氏镇到汴都开封千多里的距离,那个时候他就当是旅游观光一路玩着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以后还去过更远的杭州,不过中间坐船也没有觉出什么来。
王安石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么说来磨古斯的叛乱对辽国并没有什么影响了?”
“根据距离来说,磨古斯叛乱对辽国的统治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现在的辽国也不是几十年前萧太后执政时期的辽国了,辽国想要平乱就需要有钱来做军费,可是辽国财政崩坏的状况比其立国以来任何一个时代都要糟糕,这磨古斯叛乱也不是这么容易平定的!”王静辉据实回答道。
平心而论,磨古斯这次叛乱确实是对辽国的统治无法产生颠覆性的作用,不过其意义却是深远的——这次叛乱也使王静辉和宋朝君臣对辽国内部情况有了更深的认识,在大宋君臣的心中,以往无比强大的对手都是隐藏在云雾之后,让人无法琢磨,情报局这几年来的工作使他们认识到辽国内部是怎么一个样子,这次叛乱则更加清晰的告诉了他们契丹和他统治下的其他民族之间是如何的剑拔弩张。
在王静辉的记忆当中,辽国是被在东北崛起的女真建立的金朝所击败,而不是在此时被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阻卜部所推翻,可以预见磨古斯所引起叛乱并不能真的拿辽国怎么样——“经过自己非常有针对性的经济破坏,此时的辽国已经远非是历史上的那个辽国,如果因为经济问题辽国无法顺利平乱,那以后的历史还轮得到东北的女真来发言么?!”王静辉在脑海深处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王安石与王静辉的对答使在座的几个人心中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儿热情变得烟消云散——磨古斯的叛军距离临潢府还有四五千里,那距离辽国的中心大定府岂不是要六七千里,就算磨古斯的野心再大,恐怕也很难拿辽国怎么样,辽国只要拖延下去等到局势利于自己的时候发动反击就足够了。换个最坏的结果,磨古斯就算反叛成功,只要辽国有护卫自己的能力,把整个上京道让给磨古斯又如何?!毕竟那里地域虽然广大,但缺乏发展所必须的人口和其他便利条件,想要发展起来没有个几十年是休想,甚至都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国家,充其量不过是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不过骚扰的对象却变成了同为游牧民族起家的契丹而已。
“既然如此,爱卿对辽国发生的这次叛乱有何安排?!”皇帝赵顼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辽国,尽管他已经从汇报中清楚的认识到现在大宋在辽国发生叛乱的时候还是无法出兵收复燕云,出兵没有问题,大宋完全可以负担的起,不过显然辽国在大宋灭夏之后在大宋的北方边境部署了重兵,对大宋的警惕性非常高,磨古斯叛乱至多是消耗其实力,而来自宋朝的威胁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赵顼还是非常期待他的妹夫能够有什么奇谋来让辽国吃次大亏。
“可能性不大,不过值得期待!”这就是赵顼心中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