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来州的官道上,许荣亭坐在马车中看着旁边那尊三尺有余镶嵌着百十来块红蓝宝石的玻璃佛像,心中真是感慨不已——自从接触上那个年轻人后,他就对大宋发生的变化非常在意。他是个商人,又是来州许氏一族的族长,考虑的事情不仅仅是在生意上,还要会“观风向”——辽国国内的政治风向关系到他的家族几十年内的繁荣,但现在还要观察南边大宋的风向——他有着越来越强烈的感觉,那里关系到许氏能否成为百年望族的关键,大宋的实力在这几年当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膨胀,政治上的事情他也许看不明白,但他是个非常老到的商人,以他的眼光来冷静的观察着大宋对外商业政策的变化,他发现大宋不仅仅是在这些显得非常开放的商业政策中得利,更重要的是这些商业政策有着非常强烈的……进攻性!也许那里的内部还有种种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毫无疑问辽国和大宋不可能永远像这样保持百年并立,他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会踏上另外一个的尸体登上王朝的巅峰!
“父亲,您在想什么?”旁边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看着他的父亲在皱着眉头思考什么事情,便关心的问道。这个年轻人便是许荣亭的长子许道冲,字悠远,现在十九岁,正是年轻气盛想要有番作为的年龄。他也是许荣亭的骄傲,是家族中重点培养的对象,许家最大的机密——和宋朝合作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也参与其中,并且还在一年前乘船出海辗转前往汴都开封面见王静辉。现在许荣亭已经富足到极致,有什么还能够打动他的事情呢?无疑能够打动他的只有看着许道冲一天天的成熟干练起来!
“南朝真的有希望么?他们……”许荣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中只是看着玻璃观音像。
“未来的希望是属于大宋的!他们也不会只满足燕云!大宋的未来就是我们许家的未来!”许道冲用非常肯定的声音对他的父亲说道。
许荣亭转过头双眼闪烁着精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自从儿子去过汴都见过那个年轻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大宋抱有绝对的信心,与他这个尚处摇摆在大宋和辽国的老爹不同,儿子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倒向大宋。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虽然年轻,但从十六开始便已经帮助他打理家族事务了,多年以来已经非常稳重,相比其同龄人已经成熟的太多,就是在商场上的老手也都对儿子赞不绝口。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儿子变化如此之大?难道那个年轻人就这么有手段?!”许荣亭在心中暗暗想到。那个年轻的驸马他也见过,确实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的一等一的人才。他是汉人,心中虽然希望大宋能够取胜,但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他有很多迁绊使他不能不小心翼翼,家族的重任压在他的肩头,他不可能像儿子一般冒险——他已经慢慢的老了!
许荣亭叹了口气说道:“那个人毕竟不是大宋的重臣,如果大宋真的有可能完成灭辽的壮举,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大宋的内部会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么?!如果他是王安石,爹爹就是豁出性命站在大宋一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是个外戚,大宋从来没有让外戚当权的时候!”
“先生自治平二年开始就从来没有进入政事堂,官职最高不过是龙图阁学士,最近三年更是身无任何官职,但爹爹可曾见大宋有何改变?!只要他还活着,对大宋的影响便一天天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任何人也无法阻止大宋前进一般;反观辽国奸相当道酷吏横行,民生是一天不如一天,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宋辽两国每对立一天,两国之间的差距就一天天扩大,直到有一天大宋灭辽,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爹爹以为那人会在十年内病故么?!”许道冲两眼毫不避开父亲的目光,许荣亭感到自己都已经被儿子的目光灼伤了,慢慢的陷入沉思当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挑拨
涅心非常顺利的进入了马人华的府邸充当他大儿子的伴读,而马人华则疏通上下关系,将涅心的身份文书全部补办齐全。辽国虽然模仿大宋建立了户籍系统,在开始的时候还进行的不错,但是不久便成为一个象征意义的空架子,其作用也不过是确定人口数量,好征方便收人头税。至少马人华的哥哥在做地方官员的时候遇到辽国普查户口,马人望在辖区内不到两旬便完成了工作,南京同知留守萧保先感到奇怪便向他询问,马人望解释说:“百姓财产若是都检查无遗,将来必然滋长官府厚征税赋的弊端,大致十之得六七就足够了。”萧保先还专门致谢说:“人望深谋远虑,我比不上。”
辽国落后的户籍政策使得大宋情报系统能够很容易的在辽国安插探子,不过这也仅限于短期内才可以,毕竟中国之大,各地都有各地的方言和习惯,即便在王静辉以前生活的时代大力普及普通话,但外省人来到本省,基本上一张嘴便可以被人认出来。所以真正长期潜伏在辽国的密探无一不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语言锻炼,进入辽国开始潜伏后,便至少要在官府中的户籍系统变更多次,然后再在一地利用精心伪装后的身份开始行动。
王静辉没有忘记辽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是现任皇帝耶律洪基之孙,而当今辽国太子耶律浚便是天祚帝的父亲,但是耶律浚最后没有当上皇帝,而是在魏王耶律乙辛的阴谋下被皇帝所废。他所能够想到搅乱辽国内政的唯一办法便是通过历史上有名的“十香词”来推动这一天早早的到来——一国太子被废的后面必然是两个甚至更多个势力角逐后的最终结果,中国历史上太子被废的事例发生最多也是最为复杂的朝代便是在清朝。尽管王静辉在后世的时候尽管不愿意看充斥着银幕上的清宫戏,但周围的人可是非常喜欢看的,动不动来句“二月河”的故事桥段,这都快要把自己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不管怎么说,王静辉已经不满足历史上原有事件发生所造成的效果了,他需要给辽国造成更多的麻烦,那么就需要他的情报局从中出手,不仅要提前将这次事件开始的时间提前,而且还要在暗中推动事件的发展——尽量向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王静辉不介意辽国因此再闹出一场兵变,不过这显然有点不现实。
随着涅心来到马人华的家中,马氏兄弟和赵钟哥也开始对这次行动的大致轮廓有了清晰的认识,现在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先激起太子耶律浚和耶律乙辛之间的矛盾而已。赵钟哥还颇为自嘲——他以为那个年轻人需要自己再次潜入皇宫去刺杀辽国皇帝呢,不过已经干过一次的赵钟哥倒不是怕进宫刺杀皇帝,只是觉得这么做的把握并不大——上次是由一伙兄弟一起冲击皇宫,现在想要再找这么一帮亡命之徒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同样他也有汴都情报网相助,想要暗中潜入难度也不会很大,但辽国皇帝已经经历了一次,对皇宫的戒备已经大大加强,这刺杀的难度实在是太高。
当赵钟哥把自己原先的想法说出来后,涅心倒是心中一动——在皇宫中刺杀辽国皇帝难度是高,不过架不住耶律洪基爱打猎的嗜好,辽国皇帝不仅酷爱打猎,并且自己经常独身一人冲入山谷游猎的传闻已经被汴都方面通过情报网所证实。最好偷袭耶律洪基的时机便是在这个时候,但想要掌握耶律洪基打猎的行踪更加困难,毕竟在辽国境内适合打猎的山谷可是多了去了,这样碰运气实在是渺茫的很。
涅心也只是暗中记下这件事,毕竟在汴都的时候辽国方面两次刺杀王静辉,其中有一次应该就是辽国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要不然辽国第一勇士萧忽古也不会远远的跑到汴都开封专门刺杀王静辉了。对于王静辉所经历的两次刺杀事件,他的学生们心中可是十分记仇的,虽然两次主事之人萧佑丹已经病死析津府,执行的人也是死的死散得散,但这个仇已经结下,辽国方面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刺杀辽国皇帝,能不能成事先放在一边,若是一点努力也不去做,涅心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