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乙蒲穿着薄衣从营帐内跑出来,看到前军营地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便匆忙穿了便衣带上数十个亲卫上马便逃了。在受到敌人夜袭之刻,梁乙蒲作为主帅没有留下来和众将一起筹谋抗敌,而是落荒而逃,当所有的大小将领得知后,都是气急败坏的大骂梁乙蒲一通后,一跺脚便快速回到自己的营中,准备各奔东西了。
李清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会闻风而逃,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胜的这么容易,登时命令所有的将领不断的向西追击敌军——最大限度的消耗梁太后的实力,就算自己无法威胁到梁太后的统治,兴庆府的党项贵族也不会放过她——最重要的是李清现在已经不打算对西夏拼死打天下了,他……他内心的更深处是希望为自己打下天下!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李清都不会放任眼前的肥肉跑了,与一般的将领乘胜追击不同——长达几个月的战争,李清虽然占尽上风,但无论是东部党项贵族的偷袭还是大宋的趁火打劫,都让李清的根基已经极为虚弱,经济失血严重——最为要命的是人口的锐减,没有足够的人口,那什么战后恢复都不用提了,尤其是大宋和党项贵族的破坏——大宋是能够掠夺人口就不会杀,尽量将人口转运回大宋,从而贩卖给大宋最大的人口贩子——小王驸马,而党项贵族则是杀够了再掠夺。无论是哪种方式,对李清来说都是一种灾难,他需要更多的人口,眼前这些都是,这些党项兵放下武器后都是最好的牧民!
袭击完全达到了突然性的效果,李清的战果非常丰盛——大批的粮草辎重和战俘被俘虏,更令他喜出望外的是梁乙蒲也在俘虏之列,有了这张王牌,梁太后对他的压力将会暂时告一段落了——梁乙蒲就算是再废物也是梁太后的亲弟弟,他们梁氏家族到现在已经日暮西山,梁太后需要梁乙蒲回到兴庆府,李清完全有把握用梁乙蒲和梁太后达成一笔政治交易。
等化名为王顺的冰封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李清已经率军重新收复了盐城,继续沿途袭扰来犯的党项兵去了。王顺已经知道由于自己坚守盐州五昼夜,极大的消耗了党项来犯之敌,受到了李清的嘉奖,尽管在泼喜军系统中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升官了——其他各军中都已经有了固有的地盘,他能够坐上铁林军将领还是因为前任将领战死才这么容易受到提拔。李清已经授意自己的亲信告诉王顺,由他再集合原有铁林军剩余,再加上从其他各军中抽调一万人加入其中,在此基础上再重建铁林军,训练成军后,日后嘉宁军司守备任务就交给他了!
王顺更是从来者的语气中听出李清居然真的想要在平定周边局势之后,要定都嘉宁军司称王称帝!对于李清称帝的说法,王顺早就有所耳闻,而且呼吁李清称帝的想法在泼喜军中声势很高——泼喜军虽是汉人,但在西夏组建,并且成为西夏最为精锐的军事集团之一,不过泼喜军对由契丹人所统治的西夏谈不上什么好感,对汉人的正朔大宋也谈不上什么归属官——他们甚至数次出击大顺城等宋境,每次和大宋作战根本不会留有什么后手。
“称帝啊?!”王顺心中冷冷的笑道:“看来先生所预料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想让李清归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便归宋以李清在泼喜军中的地位,也很难拿他怎么样,更不可能调回汴都了。李清留在西北迟早要成为第二个李元昊!”
王顺跟随李清作战也有几个月了,从他的观察看来,李清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手下的泼喜军更是名震天下的一支雄狮——就是经历这了这么频繁的战争之后,泼喜军仍然具有强大的战斗力,不过这些都是建立在李清的个人将领魅力之上的。现在这个人要称帝,不管李清是否真的会这么做,冰封在心中一直是受到王静辉亲自教导的刺客,对李清这种想法是深为厌恶的——这个人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六月初四克赏移口、割踏寨、姜折会,初十克清远军城,十五得萌井!”郭逵用有些激动的声音说道,他每说一个地名,王静辉都亲自拿着一支小红旗插在沙盘上相对应的位置。
郭逵所念的是最新用信鸽传递来的王韶战报,李清在西北的一系列军事动向大宋很难知道,但在西夏的情报网却并没有瘫痪,而这条情报线路必经之路便是王韶的熙河地区——他有权优先知道这些关于西夏军事动向的情报,在知道半个月前梁乙蒲败在李清泼喜军之下的时候,就立刻将他秘密部署在西安州的两万军士抛了出来,命令麾下将士越过杀牛岭,横扫宋夏边境以前由西夏占据的各个军事重镇。
在突然袭击之下,王韶的战果虽然没有种谔取得这么多的大城这么耀眼,但从沙盘上所在的位置上看,王韶的进攻更能够震慑西夏高层——最远的占据城寨是萌井,那里前方不到两百里的地方便是灵州川畔的博乐城,再向前便是八百里瀚海!
王韶的战果是自狄武襄二十年前征灵夏以来大宋最靠近兴庆府的军事行动,不过此时不同于几十年前,狄武襄征灵夏是动员全国之力,而王韶攻取萌井威逼博乐城仅仅是建立在熙河的经济基础之上的,声势没有狄武襄这么猛烈,但却是稳扎稳打,拿下萌井后便立刻构筑工事。
王韶的军事行动自然需要富弼的配合,在很短的时间内,富弼调动了西北大宋的军事力量,从怀德军、镇戎军、环州、庆州、原州、安化、通远等地调集了四万兵士日夜兼程的赶往新占据的地盘。
王韶代表的是王安石的新党,富弼虽然不喜欢新党,更多的是因为王安石所提出的“天变不足畏”,因为富弼所认为“天”是唯一能够限制皇权的手段,失去限制的皇权或者会让国家走向强盛,但在历史当中也不过是一瞬而已,更多的是引起国家灭亡,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所见到的同样事例多了去了,秦皇、汉武、唐宗等等都是如此,一次次迈入这样的死循环。
若说王安石的变法侵犯就有势力的利益,这可以引动富弼和韩琦对王安石的反对外,对于富弼来说,王安石的“天变不足畏”更是让他感到王安石是旧有规则的巨大破坏者,一旦打破平衡,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来限制皇权,那对于这个国家——尤其是在西夏和辽国环肆的政治环境中,大宋绝对撑不住多久,即便现任的皇帝赵顼是个勤勉圣明的君主,谁又能够保证他的儿子、孙子还能够像赵顼一般?这正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至少司马光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即便如此,富弼依然是非常冷静的进行了权衡——他内心中并不怕打仗,而是怕毫无意义、毫无成果的战争,近期西北的局势完全没有动用朝廷的财政,都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运作的——小王驸马将商人的财力加入进来,以为战争的继续提供动力,最后不过是参与战后分红罢了,这虽然让饱读“圣贤书”的人感到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总比伤及国家元气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