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锦州、山海关这类军事重镇来说,辽阳的防御体系还算不上什么坚固,就目测观察来看,这座城市的城墙并不是很高,而且时下正是枯水季节,城外的护城河也显得异常干涸,不过林风明白,在关外地区,各个城市都不是很重视护城河的防御功能,当然这并非是因为降雨不足,中国东北地区有着漫长而严酷的冬季,待到那个滴水成冰的季节,护城河就自自然然结成了厚实的冰层,慢说过兵,即算是推上笨重攻城车,也是可以碾过去的。
真正的考验是城墙,经过数十年明清战争的各个关外重镇,城墙都是厚实得出奇,实际上这个地区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率先大规模使用攻城火炮的战区,久经战火之后,防守者的筑城技术也大大提高,投入的成本也更为巨大,譬如眼前这个通辽城墙,通体都包裹着坚硬的大青石,内里的糠土敦得坚固非常,然而除了这些之外,林风更没把握的是巷战。
经过马英部之前的奔袭之后,通辽城的军民显然进入了同仇敌忾、以死相拼的状态,实际上根据之前的情报,清军在通辽的兵力统共只有四千多人,居民约莫十六、七万,其中可被征发的壮丁应在四万人左右,而且因为辽阳本身就是一个著名的冶金城市,这支防守部队的装备也相当不错,城墙上的守城炮有近二十门,粮秣、军械等其他战争物资经过将近一年多的囤积,也相当充足,足够可以支撑城内守军坚持六至八个月。
似乎是一块硬骨头。
第十一节
围城进入第三天,围绕着这座不大的城市,数万民夫分成三班,昼夜不休的修筑炮台,为汉军炮兵部队的攻城重炮修筑炮垒,起初因为缺乏铁具和木料,工程进度一直非常缓慢,但随着中军骑兵部队的展开,原本就被马英部队击溃的八旗散兵游勇要么就歼,要么遁入深山老林,大军尾翼被彻底肃清。在林风催促下,鞍山的铁具和海城子的木料陆续到位,数万骡马大车流水马龙辗转往复,辽阳城四门各处高地的炮台逐一完工。
激烈的炮战自昨夜凌晨开始,已经整整打了六个时辰,辽阳城的炮兵火力以及炮兵部队的技术能力大大超出了林风的预料,根据战前的情报,辽阳城的守城炮似乎数目不多,除了小炮之外,两千斤以上的重炮仅仅只有两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情报显然是错误的。从昨天夜里突然发动的炮袭来判断,辽阳城的红衣大炮至少有五门以上,而操作这些重炮的炮手军事素质也相当之高,反应亦极为迅速,实际上当凌晨四点汉军大炮刚刚轰出三波炮弹之后,防守炮兵的火炮就立即开始了还击,而令人惊叹的是,守军的还击居然极为精准,还击炮火第一波测距,第二波校正,第三波就直接命中了城外的炮垒,随后双方激烈对射,汉军炮兵的优势胜在数量和坚固的炮垒工事,而清军炮兵却以极快的速度,利用炮架下的滑轮在宽阔的城墙上频繁转移射击阵地,以机动灵活的战术拼死还击。
如此高素质的技术兵种真是令林风瞠目结舌,实际上对于八旗兵的认识,林风一直保持在八国联军进北京那种荒诞不经的幻想中,真是难以置信,在八旗“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类似于原始公社的军事制度中,居然拥有这样强悍的炮兵,真是令他大吃一经。
经过一夜半天的激烈炮战,此刻辽阳城外早已一片狼藉,因为够射程的重炮数目不够,为了掩护己方重炮,清军在炮战中大小火炮一起开火,而重炮则就在一片小炮迸出的炮口火焰中隐蔽运动,在十七世纪这个缺乏弹道数学技术、射击以简单几何算术辅助直瞄的时代,确实是非常之有效,而在这种战术的作用下,辽阳城外的空地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炮坑,好似被狗啃过一样。
守军的超水准表现令辽阳守将的身价大大提高,坦白的说,之前因为马英捷报频传的关系,汉军之中上上下下包括林风在内都免不得有点志得意满,对辽阳城的这支区区三、四千人的小军掉以轻心,但炮战过后,未等林风开口,随军参谋长慕天颜立即找出了饱受冷落的辽阳守军的情报,递上林风的案头。
深秋的辽阳日益渐寒,未至霜降,体质不佳的林风就命令近卫亲兵在中军大帐内生起了暖盆,与外间呼啸干涩大风相较,帐内温暖湿润,舒适之极。
近卫军参谋长慕天颜正是汉军第一批进士从军的产品,说来有点好笑,他进入汉军系统的过程真是颇有些戏剧性,本来慕天颜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参加什么“叛军”,其实他本人性格深沉稳重,也算不上很激烈愤慨的青年,不过可惜的是当前年他离开家乡宁州前往河南替舅公祝寿时,却不料遇上了杨起隆组织的农民大起义,一番战乱下几乎丧命,幸亏他本人还算机灵,乔装之下哄过了义军,随后跟着大队难民乱哄哄的流入了京畿,走投无路之下见到汉军开科举士,一横心报名投效了“汉逆林匪”,却不料时来运转高中进士,随后又进入军队系统在马庄武学担任教官,而当汉军林风大帅晋位汉王之后全军改制,因为技优评佳调入汉军总参谋部任辽东司主官,之后平步青云迁任近卫军参谋长,得授上校军衔。
此时帐内诸将一片沉默,对于如何才能迅速拿下防御坚固的辽阳,众人一时之间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寂静良久,见同僚不语,身为幕僚之首的慕天颜有些无奈,却也只得恭身而立,皱眉报道,“主公,本来依着细作走报,这个通辽的敌将堪可一观者,仅伪清辽阳知府绍兴姚启圣矣,不过据战况来看,似乎咱们小窥了这个通辽守将。”
林风有点恼火,随手拂了拂手头的卷宗,不悦的道,“你们原来不是一个个都跟我吹牛皮来着,说什么姚启圣对八旗心存怨怼,而这个蔡毓容更是八旗膏粱子弟,走马斗鸡不通战事是个草包,所以咱们打辽阳轻而易举,怎么这回又要改口么?!”
慕天颜满脸赤红,一块脸皮羞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尴尬之极,“咳……咳……主公赎罪,其实依着卑职的意思,这个姚启圣屡屡遭受清廷贬斥,不久之前,这个堂堂进士居然还被上司放到三河马场养马,可谓羞辱之至,而这回八旗乏人可用,才把他重新启用,所以卑职以为,姚启圣多半不会诚心任事……”
“好吧,就算姚启圣被你猜对了,那蔡毓容又怎么回事?!”林风嘲讽的道,“八旗的‘草包’都这么拽?那咱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