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被臣秘密押来天津。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万一传了出去,陛下不论如何处置,都很不好动手。刘宗周和一些知情的刘府家人,还有与刘某人过从甚密的好友,都被臣就地看押在济南。陛下,若是要臣动手,臣这便过去安排,准保是任何人也不得而知。将来史册有载,不过是明太子在京师陷落后不知所踪,帐只能算在满人头上,与陛下绝无关系。”
张伟噗嗤一笑,向一脸忠义的罗汝才问道:“你到真是热心!说说看,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这小孩?他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可惧之处?”
罗汝才瞠目道:“陛下!历朝历代,哪有留前朝皇帝或是太子的活命?别看这人年纪小,落在刘宗周那些人的手中,只要稍微得便,就立时能翻起大浪来。江南虽然稳定,不过北方初下,若是有心人登高一呼,立时就是万夫景从!”
“何以见得就会如此?朕现下是中国之主,数十万将士枕戈待,还有谁敢不要身家性命的胡闹?”
“陛下,明朝几百年天下,崇祯虽然是无能,不过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在士大夫口中风评甚高。其子又是如此幼小,很能搏人的同情。陛下,一定不可小视啊!”
见他如此激动,就差声泪俱下。张伟虽然仍不在意,却也忍不住想道:“君权之重,在明朝末年已是远过前代。帝王尊严交较这前代,已然是神话之极。所以自刘裕杀害前朝皇帝皇族后,历朝历代无不以诛杀前朝王族为首要之务。明末时有两次伪太子案,南明的当是假太子。而真正的太子在满清入京之初,便被杀害。永定二王,亦同时身死。就是如此,到得康熙年间,还有人以朱三太子之名造反,竟也有愚夫愚妇冒死相随。”
想到此事,他不免心中惴惴,因见罗汝才挺身站于身侧,浑似一只忠心主人的恶狗一般。他念及将来麻烦,差点儿便要挥手决断,下令让他立时将旧明太子暗中处死。
只是突然想到留在南京的儿子,此时已经一岁多点儿,可以站立行走,经常在南京乾清宫大殿内蹒跚着追的张伟四处躲藏。想着张开双臂,格格直笑的儿子,张伟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向罗汝才令道:“先将他带过来,我要问话。”
罗汝才不敢再劝,当即应诺一声,立时出门而去。张伟端坐堂上,令人送上一本新出的简体横排的明人笔记小说,看的心旷神怡,兴致盎然。他身为帝王之尊,甚少娱乐,以前的什么电影电视,书报杂志一概没有,电脑游戏自然是想也别想。他纵是掌握了全国政权,终究也不能推进科学的发展。这一两年来,政府运作渐上正轨,他已经颇有闲暇时光,于是第一件事便是令人依自已记忆刻出简体汉字,然后依横排规则排列,将一些小说笔记之类的小品文章印刻出来,无事之时便拿出来阅读欣赏。在他的影响之下,已有不少宫中女官和亲贵开始如此看书,初看之时,这些习惯了竖排繁体的人当真是痛苦异常,只是皇帝喜欢,却也是顾不得许多。张伟每常看到人一脸痛苦的阅读他下令印刻出来的书籍,其痛苦情状让他回忆起初到贵境时看到繁体竖排时的情形,他开怀大笑的同时,却也不免想道:有些事,现代人看起来正确非常,让古人接受,当真是太困难的事了。就是建立浴室,推动公共卫生一事,就很难行。古人相信多洗澡伤元气,是以多半是只在过年前洗一次澡,那些贵人大官儿亦是如此。因为此故,是以身上熏香仍然是怪味熏人,委实令人难以接受。而这些事又不可以用法令的手段推行,法律介入私人领域乃是张伟最反感之事。所以他禁止人不排队,禁止当众吐痰,却不能强迫人在家中洗澡,便是因政府干预过多,并不是政治上的良策。
虽然如此,张伟禁宫内女官缠足,在宫中推行简体字,提倡个人公共卫生,强调武勇,推广马术等等,便是以自身的绝大影响力,来改变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至于进一步的政治改革,要从整个精神面貌到法律制度都一步步走向民主与科学,绝非一日之功,亦不是几道行政命令便可以改变。积重难返,中国封建社会到了明清之际,已是腐朽之极,而在西学并没有进步到影响世界的地步时,唯有慢慢徐图更改而已。
“陛下,陛下?”
罗汝才兴冲冲将人带回,却见张伟端坐椅中看书,并没有理他。他却不敢高声叫喊,只得小心翼翼凑到张伟耳边,小声叫唤。
轻声叫了几声,却见张伟仍做若有所思状,他便不敢再多嘴,只得垂手侍立一旁,等着张伟发话。过了半响,方听得张伟道:“石子明写论语正义,我来命人写一本海图国志。嘿嘿,把西洋和南洋各国的政治、宗教、文化全数写下来,再辅以地图,再加上有出海的商人们用报纸佐证,弄上一些趣闻花絮,用报纸连刊的形式,一年年坚持下来,总得教南北内地的人,都睁眼看世界才好。”
罗汝才并不明其所以然,却也只得凑趣道:“是是,海商报是陛下在台湾时命人创办,其中有不少海外趣闻,商情信息,很是有用。现下南方诸省的冲要大城,都有发行。若是再加上海图国志这样的好书,只要正常更新,一定可以令庶民百姓们喜欢。”
张伟翻他一眼,向他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也来说嘴!我告诉你,马上打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你等郧旧重臣若是以后还是粗鄙不文,亦很难立足!”
罗汝才额头上冷汗频频而下,他因贪图享乐,喜欢女色诸事,常被张伟训斥。他所呈的奏章密报,也只得让心腹的书办代写,此及此事,不如发奋向学,现下也能亲手写书呈的高杰受张伟的信重,若不是看他还有几分狡猾灵气,办事也很经心,只怕地位早就不保,回家做富家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