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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见刘泽清欲出列说话,张伟便向他笑道:“此便是原山东总兵刘将军么?”

刘泽清不提防张伟居然先向他说话,一时间慌了手脚,忙跪下答道:“臣之贱名竟然妄达天听,亵渎陛下圣音,臣惶恐之极。”

“不必如此。听薛勇适才进来说,你对北上京师的那一番见解,很有道理。我听了很是欢喜,你既然知道需对满虏合围,一劳永逸,那么你且说说看,该当如何料理才是?”

刘泽清又碰一下头,方答道:“臣愚昧!臣的见解不过于此,只知道不可放纵东虏回到辽东,至于具体该当如何,臣实不知。”

他偷瞄一眼张伟神色,见他很是不喜,忙又接着道:“不过,以臣的小小愚见。由朝鲜攻辽东,以汉军战力之强,必可如意。满人进退两难,或是在畿辅一带与汉军决战,或是逃窜草原,除此无他策可言。陛下只需防着他们退入草原一路,就可围而歼之,从此敉灭丑类,永除边患。”

虽然仍在大而无边的套话,却也是真知灼见,张伟听毕,便微微点头道:“诚然,将军此语甚得我心。然则蒙古诸部与满人同声同气多年,语言异而衣冠同,又以结亲固盟,很难以金银破坏离间。”

刘泽清想了一想,因想到那些汉军将军都是直言无忌,便大着胆着道:“不然。蒙古的大部与满虏并不交好,当年会盟奉皇太极为盟主,不过是因林丹汗太不得人心,欺压诸部所致。当日草原会盟十余万人,都是蒙古精骑,今日随同皇太极入关争霸的,不过是科尔沁与喀尔喀等小部落派了兵来,不过几万人,其余大部落并未出兵,与科部等部不同。何况蒙古草场有限,各部都划分范围,皇太极一时立身可也,长久必定会陷入内斗,陛下以强兵轮番扫荡,时间久了,满人必定立身不住,而蒙人恨满人连累,也必定会群起攻之。是以只需防着他们从草原绕道返回辽东,甚至黑水之北的通古斯部落密林之中,只需防住这个,则些许满人逃往草原,又有何忧?”

吴三桂听到此处,因见张伟点头,心中再难忍耐,因大声接话道:“此事与当日曹孟德不追袁氏二子,袁氏二子反而被斩首送回,细细思之,却原来是一样的道理。”

他这么一开口说话,不但唐通与高弟等人为他担心,纵是厅内的汉军诸将亦是惊奇。需知张载文和周全斌等人虽然在厅内高声辩论,一来是这两人一个是由澎湖跟随,一个是台湾入伙,乃是最亲近的嫡系将领;二来两人亦是得了张伟命令,才如此争论,若是无有张伟命令,亦是不敢如此。此时吴三桂以一新附降将的身份,当着如王煊、江文瑨、张瑞、契力何必等汉军一等一的大将身前,居然敢不先回禀便张口说话,其胆色如此,当真是令众人侧目。

张伟亦觉惊奇,因移目去看,却见此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三四年纪,面白无须,一副小白脸模样。看衣着打扮,亦很是讲究,显然是郧贵子弟。再细细看来,却是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他心中一动,已然知道站在自已身前的必定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大汉奸,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了。

自他回来,历史已然变的一塌糊涂,许多事情并不以原有的轨道进行。这吴三桂投降之时,张伟想起当年之事,亦很气愤。曾有密谕周全斌将其诛杀的心思。后来转念一想,当年顺朝不得人心,显然不是得天下的材料,而吴三桂与高弟等人不过五六万人,与宁远等城撤进关内的几十万百姓驻于永平府一地,地狭人多,根本不能自立,又与南明政府联络不上,唯一之计,便是与清朝勾结,方能保得他吴氏的富贵。此人为了如此,连老父的性命亦不顾惜,到也真是个狠角色。虽然依张伟想法,男子汉大丈夫,纵是身死陨命,亦不可以大好身体去屈事蛮夷。做汉奸这一条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只是此人既然投降,又并没有这一条帐可以算在他头上。明末之时士风败坏,士大夫和权贵只以身家富贵为重,哪里顾及什么民族大义,吴三桂投降到也并不是特列,从辽东三王到明朝文官集团,不肯投降的又有几人?是以江阴典史阎应元的那句:“有投降将军,无投降典史。”才能直入人心,千百年下仍是掷地有声。

因念及如此,是以虽然吴三桂以大汉奸的身份投降,张伟到也并没有为难于他。只是此时见了真人站于眼前,心中到也很觉怪异。又突地想起吴梅村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语,想到那陈圆圆此时大概也有十来岁年纪,却不知道流落何处。此女是中国有史以来以美貌为祸最大的女性,到还真想见上一见。

这后堂之内的诸将军却并不知道张伟心思,只见他脸上变幻不定,阴晴莫测,很是揣摸他心中到底所思何事,待后来竟然见他面露微笑,却又更是不知何故,当真是令诸将想破了头皮,也是不明所已。

直过了半响,方见张伟转颜,先向仍跪伏在地的刘泽清道:“刘将军,不需如此多礼。此后见我说话,站立即可。”

见刘泽清唯唯诺诺退下,张伟方向吴三桂笑道:“此必定是吴氏少子,以弱冠年纪成为镇关大将,统领数万精兵,管理数十万百姓的山海关吴三桂总镇了?”

吴三桂适才突然插话,虽然算准了张伟并不忌讳臣下如此,甚至会欣赏自已勇气可嘉,其实也是孤注一掷,很是冒险。此时不但手心冒汗,便是后背亦是被汗水湿透,听得张伟迅问,忙站将出来,因适才张伟有不需下跪之语,他便也不跪,只躬身道:“臣之贱名不想亦上达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