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军吃他一喝,急忙退后,双手垂下侍立在旁,并不敢再多说一句。其余亲随侍卫见大帅不乐,各人忙都提着小心,眼看就要与敌人决战,若是激怒了大帅,自已的脑袋岂不就是祭旗的上好人选?
他身后的幕僚都是极亲信之人,此时也多是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这位制军大人站在这风地里呆望些什么。眼见太阳渐渐落将下去,天色越发黑暗,各人忙了整日腹中空空如也,此处地势高旷,无可遮挡,又是深秋天气,渐渐凉将上来,风扑扑打在身上,更是越发的难受。
有一杨姓幕客忍无可忍,因提着小心走上前去,向洪承畴道:“大人,未知所思何事?若是有苦恼之处,不妨明言,让大家相帮参详,已助大人思虑不及。”
洪承畴回头看他一眼,见是一向以知名急智而被自已欣赏的杨廷磷,便点一点头,向他道:“学生适才在想,敌人虽只是五万多人,只是现下已有准备,若是避而不战,只凭着利炮深沟坚守不出,我师人数虽众,却并不能上下一心奋力死战。若是某部吃不住死伤而先溃退,只怕……”
这杨幕客却是年青气盛,是以极是敢言。因皱眉道:“大人虽不明言,却只是不忍言耳。现下的调派都是以敌兵应战而行,若是果真是敌人坚守不出,只是固守待援,那只怕我近二十万大军急不可下,甚或师老而丧气……”
大战在即,古人做战最讲吉利,不可临阵而说一些不吉利的话。是以这两人都不肯将话说实,略点一点便停住话头。只是他们身边的这些幕客虽有些是用来以诗酒愉悦大帅,又有些是相帮着写奏折文书,他们并不通军务,到也罢了。其余多半都是洪承畴请来襄助军务的幕客,谁不知道这两人话中之意?明军调集之初甚是隐密,屯兵在凤阳城后数十里,其间战线封锁,是以汉军并不知晓对面明军数量越来越多。况且汉军也是由准南慢慢攻将过来,并不是很急切的行军,因此初时洪承畴的战略方针施行的很是顺利,并无什么让他很担心的事发生。待沈金戎的几千骑兵揣营而过,众人心里已是觉得不妙,待此时这两人议论出来,各幕客面面相觑,都觉得临阵之际,大帅却殊无信心,这当真是不妙之极。
“大帅,纵是他们请兵,由南京调兵过来也需些时日。那对面的贼兵野战营中能有几多粮草?只要咱们将他们围实了,并不急于猛攻。断了他们粮道,慢慢消耗他们的士气。待贼兵粮尽,到时候便可一鼓而下!”
“正是。粮道一断,贼人的粮草最多不过支十日之用。由南京遡江而上,至芫湖,由芫湖再由陆上进兵,这需得多少时日?”
听到此处,洪承畴不禁点头微笑,觉得很是有理。他这番做态一出,各知兵的幕客都纷纷上前捧场,都道:“正是!只怕贼人派往南京请兵的使者刚派出一两天,才行得多少路程?只怕连庐州都不曾到!待南京知道消息,总得调动部队,准备兵船器械,等他们赶到此处,只怕这凤阳城下的几万贼兵已然全数束手被擒!”
洪承畴终于点头道:“诸位老先生说的都很有道理,咱们就如此办理!”
见各个幕客都向他微笑,都表现出胜利在握的喜气。洪承畴更觉得欢喜,又向他们道:“纵是如此,也不能由着他们顺顺当当派兵过来。待围定了眼前的敌兵,咱们还要派出一支偏师,往庐州四处游击。敌人后方镇守厢军有不少是我大明江南驻军降军,只怕有不少立时反水的,也未可知。”
第二百八十二章 激战(一)
当下计较已定,洪承畴心中大石落地。也觉得此处甚是难捱,于是不免移动脚步,往自成已大帐方向缓步而行。众幕客自然也是凑趣,纷纷在洪承畴耳边盛赞大帅英明,用兵有若神助,一思一想无不上应天心,下合兵法,当真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凡人如何能够抵挡?
各人谈谈说说,哄的洪承畴眉开眼笑,心中得意之极。他与农民军做战多年,也确实很有才干能力,所以无往而不胜。此时南来,手底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近二十万大军枕戈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上阵搏杀。思想起来,当真是令人荡气回肠,激越不已。
他被众人簇拥着回到自已的军帐之前,自有亲兵上前掀开帐幕,请他入内。带同着诸幕客入内之后,已有亲兵将酒菜准备妥当。军中虽然禁酒,却也管不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