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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一早便沐浴熏香,不进饮食。待吉时一到,由皇城内的兵部衙门正门而出,在仪卫簇拥下自南京市区而出。沿路百姓早得了音信,不论贤愚老幼,愿或不愿,皆鲜花香案摆放于门前,全家老幼尽出,远远见了张伟仪卫过来,尽皆山呼舞蹈,跪拜如仪。

“嘿,帝王之尊如是乎?”

因见不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又或是稚龄幼童,尽皆跪伏于自已马前。张伟知道这是吴遂仲与郑瑄商议后弄的鬼。以古人皇权为大,皇帝就是天子,乃是龙腾于人间,张伟此时虽不肯称帝,不过不论是他的属下文官,或是在前线四处征伐的武将,谁不想他登基为帝,自已也好百尺杆头,更进一步?便是张伟自已,虽仍是觉得此事不对,大大的不对。可是事已至此,自已这么多年大权在握,若是有些掣肘,只怕是亲如何赋等人,自已也未必能容得。以一现代人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苛求古人?

摇头苦笑一番,张伟扭头象身边喜笑吟吟的王柱子道:“柱子,你傻笑个什么。”

因郑瑄等人建言,张伟原本的亲兵队已正式改称为羽林卫,王柱子也是水涨船高,被封为羽林卫尉。他憨厚老实不过的一个人,哪里曾想过自已竟能坐到如此高位上来。这些日子当真是走路都扬尘带风,欢喜不胜。此时张伟问他,他便立时大声答道:“大将军,我在想你登基为帝之后,我把老娘接来,也享享福!她老人家快七十的人了,我这傻儿子现在有点出息,当然要接她过来,让她知道儿子现今也出息了。”

他是个老实人,却没有逢迎张伟几句,只把自已所思所想尽数说出,却是引得张伟一阵大笑。

“柱子,打天下易,守天下难。何况天下还没有真打下来,若是此时就要耽于安逸,享受太平之福,只怕你这颗脑袋都未必保的住呢。”

见他虽是唯唯诺诺,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张伟知道汉军实力强横,明军一击就溃,汉军又曾在辽东与女真人打过,到也没觉得辽东女真如何的难对付。是以江南一下,各军各将都是欢呼鼓舞,都道天下可得,太平易致,汉军并台湾诸系的官员将佐,都到了享福的时候了。

张伟不再与他多说,因到了城门之外,便催令仪仗快行,却见一路上尽是黄土铺路,鲜花香案,说不尽的威风显赫。待到了孝陵神道前的驻马坊前,张伟翻身下马,因见吴遂仲等人迎上前来,张伟沉着脸向诸人道:“太过铺张!若是下次仍是如此,我便撤仪仗,微服简行。教你们再弄这些!”

因见冯锡范亦在,便向他令道:“我这边都是如此。那些将军们天高皇帝远的,还不知道怎样!你知会各军的军法部,汉军攻下城池,稳定局势后,无论将军士卒,一律不得居于城内。凡敢擅自取用州府库藏,或是骚扰百姓,铺张浪费者,一律军法处置。不得放纵,不得姑息。”

冯锡范点头应道:“大将军不说,我也正要禀报此事。前些日子,汉军下武昌后,竟有人在城内安置宅业,迎娶妾室。”

他抿着嘴角冷笑道:“那校尉就是武昌土著,原是衣绵还乡来着。既然他这么心急,末将已命他先赴黄泉,在那边先行安家置业去了。只是有些举措,比如鲜衣怒马,纵骑城内,惊扰百姓;又或是喝斥州县官如同奴仆,汉军军法无法处置。既然今日大将军有命,那么咱们也就好办事了。”

向他嘉许一笑,张伟命人上前整衣,净手。待一切整理清爽,方白服素冠,由神道向上而登,由正门而入,过宝城、明楼,一直至崇丘而止。其余随祭各人,皆紧随张伟身后而行。

这祭文乃是官样文章,除了对太祖的文治武功大加赞颂之外,其余尽皆是指斥自当年成祖靖难之日起,成祖一系诸帝的荒唐乱政,比如嘉靖好道,武宗自封大将军,神宗搜敛天下民财为已用,二十余年不出禁宫;将明朝诸帝种种荒唐可笑,残暴杀戮怠政轻疏等事全数念了出来,因是言之有据,特别是神宗当年派太监四处搜敛,荼毒天下,站在现场的人稍微有些年纪,都是亲眼目睹。此时听得那陈永华一五一十念将出来,将矛头直指皇帝,而不是所谓“奸臣”,各人都是饱学儒生,虽是表面上不能赞同,心胸却也是为之一快。待听到张伟是建文后裔,此番回来要扫除弊政,兴复大明天下,重振汉唐雄风云云,各人虽不相信,却也忍不住暗想:“观此人治政治军,到是也有些手腕,不但神宗等人远远不如,就是今上虽是勤政,却也差的甚远。”

崇祯居帝王九五之尊,治理天下已近五年,越治而天下事越坏。在场诸人除了一些富商平民之外,哪一个不曾做过官,又或是关心政治的东林儒生,对皇帝的能力自然是看在眼里。张伟以一小小海盗起家,到现在已拥有整个南方,能力高下立判。就是有人在心里嘀咕几句,奸臣,篡逆,却也是对他的能力激赏佩服,再没有别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