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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在闽粤各地的风传,那两广总督和福建巡抚自然早就知晓,只是无凭无据,谣言根本就无法查出,甲传乙,乙传丙,各级官吏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不是傻子都知此事断然不是空穴来风。联想到张伟可能起兵造反,各官都是心惊胆战,唯恐战火烧来,断送了自已前程。是以此时明知道事情绝不简单,这福建巡抚朱一冯老官僚出身,只想平平安安做完一任,到时候告老还乡,任凭你天翻地覆,却再也不干他事。

是以此时见高起潜纳闷,他也只微微一笑,向他说道:“历来朝廷派钦差下到地方,总会有些传闻出来。这台湾张伟桀骜不驯,高大人的差使并不易办,是以民间传言纷纷,台湾那边想必也有所知闻,是以早早儿的把官船派过来,就等着接您呢。”

因见提起差使不易办云云时高起潜脸上神色大变,显是颇不乐意。那朱一冯人老成精,哪不明白自已的话不大吉利,恐触了这大太监的霉头。他小小一个巡抚,原本攀的是首辅钱龙锡的关系,此时钱已被革职逮问,没有了靠山的他,如何斗的过这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惹毛的他,只怕一封密奏回去,自已的官职立时不保。若是再轻轻题上几句:该员党附龙锡,交通张伟,图谋不轨……,只怕不但官职没有,小命能不能保,尚在两可之间。忙又道:“话说回来,高大人你是京里掐尖儿的大人物,由你亲自赴台,那张伟岂有不束手就范的道理?”

俗语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时虽头疼于消息走漏,却又得知台湾派船来迎,这巡抚虽然一把年纪,又是封疆大吏,对自已却是恭恭敬敬,不敢违拗。高起潜虽然是阉人,脾气甚大,此时却也是似笑非笑,向着朱一冯道:“咱家不敢管地方的事,一直在军中,是个直脾气,巡抚大人莫要怪咱家失礼才是。”

“不敢,不敢!”

“朱大人,我能把这祸事消弥了最好。可万一有什么变故,你这防务上,还得更加经心些才是。我这一路行来,满眼看过去,别说是地方上守备的那些老弱残卒,就是你的省城,那那些把守城门的士兵,一个个围着大姑娘小媳妇饱眼福,跟着人群打转磨屁股的,捡些小石子下五番棋,城门口便是这番景象,还能指着那些兵油子在卫所里军营里更经心训练,准备着迎敌?”

他扳着手指头,将一路上所见所闻一桩桩说与那朱一冯听。他虽是宦官,到底久历军伍,在卢象升军中呆了数年,其中情弊尽然知晓。此时虽娓娓道来,语气和缓,神色不变,那朱一冯并堂上所有的福建地方官员及各镇总兵军将皆是汗如雨下。半响过后,方听得高起潜说完,朱一冯忙笑道:“军备废驰,无论是兵将、装备,还是训练,还有饷俸皆是不足。其实通天下都是如此,现下国用艰难,卫所兵逃亡大半。福建这边,还算是好的呢。”

高起潜尖着嗓子怒道:“你这是虚言狡饰之辞!朱大人,我在卢本兵军中见到的可不是这般模样!”

朱一冯心里嘀咕:“那京师附近的九边重镇都是朝廷最重视的防务重点,每年朝廷的银子大半都花在那里。军士将领都是精心挑选,算的上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明朝唯一能战的军队。至于福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军士们一个个要死不活。若想严加管束,又苦无军饷。各级将官们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要整束武备,说的好听罢了,军无饷不行啊!再加上兵事败坏已久,便是有钱也治不了这些大爷。戚继光那样的名将都拿这些兵油子无法,行军法杀人他们都是不惧,更何况现在此时!”

心里虽然做如此想,面情上却是恭谨的很,反正巡抚只是文职官员,纵是追究下来,也是各级武官的事。想到此处,却突然想起一事,对那高起潜笑道:“正是因为武备废驰,我已奏报朝廷,将那南澳总兵郑芝龙调回福建,任福建总镇,提调原福建的兵马,还有朝廷派过来的客兵,也归他指挥,此人才干超卓,且又勤谨忠枕,是个难得的人才!”

“喔?就是熊文灿那老儿招安起用的那个原本的大海盗,张伟的义兄?”

朱一冯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因张伟夺了郑氏在澎湖的基本,这两个盟兄弟早就翻脸成仇。便是那郑芝龙的亲弟弟,亦是死在张伟之手。”

他压低声音,向高起潜道:“早就有过传言。当年所谓的英军进攻澎湖、澳门,都是宁南候弄的花样。其意在于驱赶郑家势力,打跨郑家的水师。澎湖一役之后,郑芝龙赖以起家的水师船舰和水上将士全数战死,他跟张伟,可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再有,熊文灿当日已被张伟收买,郑芝龙将事情禀报给他,反遭训斥。是以他不但不是熊文灿的人,反道是记恨在心。熊某一坏事,他知朝廷要防范张伟,立时给王总督和我上了条陈,言道张伟此人志向非小,只怕一旦逼反了他,东南危殆。是以愿意由广东回福建,就近督兵把守。”

看一下高起潜神色,见他已是微微点头,显是将这番话听了进去,又道:“这郑芝龙自归顺朝廷之后,恭谨事上,对上司的指令从没有驳回的。镇守南澳多年,驱洋人、剿海贼、清山匪,使得地方平靖,其功非小。他又在海外经营多年,熟知外洋情事,再加之有几千家兵,都是训练有素忠心不二的强兵,调来福建则可保此处无虞。”

高起潜虽觉有理,却打着哈哈尖声道:“贵官小心过逾了吧。宁南候虽然有跋扈不法事,皇上到底也不是要怎么着他,不过教我来查看申饬一下罢了。他若是要反,这些年来早便反了,又何需等到今时?”

“是是,这话说的很是。只是小心没过逾的,那郑芝龙也是担心那张伟会对朝廷的使臣不利,是以愿意带兵驻防,也是威慑其不敢造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