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惊又喜,不知道这两位好友为何远道而来,又是惫夜来访,想来必有大事。当下坐定不安,他身是朝廷大员,却一向以书生自诩,高黄二人是东林大儒,刘宗周不但与之交好,无论是学问人品,亦是对二人佩服的紧。当下搓了搓了手,终觉得枯等难奈,于是打开房门,亲自迎将出去。
步出书房之后,他远远看到两位好友连袂而来,原本打算再行几步的他却停住脚步,矜持的站于房门台阶之上,却听到黄尊素远远向他笑道:“启东兄,怎敢劳你大驾出迎,深夜来访,原是我们失礼了。”
两人加快脚步,行到刘宗周身前,齐齐一揖行礼,刘宗周还了一礼,向两人笑道:“快不要弄这些客套俗礼,我辈读书人可千万不要沾染了世俗气息,且随我进来,咱们清茶当酒,好好的聊上一夜!”
三人相视一笑,便先后进了房内落座,刘宗周吩咐了下人送上茶水,三人都是文心周纳慎言慎行文士,虽然交宜深厚,又是许久不见,却只是揖让一番,便仍都是一副沉稳模样。
刘宗周因问道:“两位前阵子不是在南京授课讲学,怎地突然来京师,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么?”
高攀龙放下手中盖碗,叹道:“兄长有所不知,现下南京情势不稳,一日数惊。我与黄兄商议,还是趁着道路未阻,早些来京师寻兄长。一则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二来南方情形混乱,还是暂离一下,以避流贼的好。”
刘宗周惊问道:“流贼不是许久没有消息了么?孙本兵经略大军,已将他们自南直隶赶到四川,又被四川的土司秦良玉打败,贼兵出川而去,据说是逃窜湖北,怎地又危胁南京了?”
黄尊素叹道:“兄长有所不知,那流贼虚晃一枪,由湖北避开了官军堵截,直接攻入了凤阳,焚毁皇陵之后,又将兵锋直指南京。南京城内驻兵原本就不多,南直隶的驻军又多半被调去江北,我们逃出城时,南京城内人心惶惶,唯恐旦夕城破,官绅之家,大半都逃向江北去了。”
刘宗周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站起身来,按住黄尊素的肩膀,沉声问道:“凤阳皇陵被毁?”
因见眼前高黄二人虽然脸色苍白,却皆是重重一点头,高攀龙更道:“四位皇祖的陵寝都被贼兵焚毁,连同整个城池都被贼兵烧毁,中都……完了。”
刘宗周站于原地,楞了半响,方问道:“是不是谣言,怎地皇上还不知道?”
高攀龙摇头道:“绝非谣言,当日我们接到消息,立时日夜兼程赶往京师,算来皇上此时,也该得到消息了。”
“启东兄,凤阳之事虽然令人发指,与南京危急相比,到底还是小事。且不说南京是江南重镇,关系到整个南方的安稳,便是太祖高皇帝的陵寝亦是在南京,若是有个闪失,那才是……”
刘宗周霍然起身,急道:“不知道皇上是否敕令孙本兵快些前去援助南京,朝廷的处断如何,唉呀,现下时辰已晚,如若不然,我一定要进宫面圣!”
高黄二人忙站起身,好说歹说劝住了刘宗周,三人决意都不再睡觉,一心等第二天上朝后,得到朝廷的处断方案后,再行歇息。
黄尊素因见到刘宗周放于桌上的奏折,阅读过后,含笑向刘宗周道:“兄长,比干劝谏是一种办法,逢龙是一种办法,魏征和东方朔又是不同。兄长的话虽是有理,就是太直白了,只怕皇上看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