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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是随意发的感慨,却不料张伟正容答道:“督师此话下官不敢苟同。自汉唐以降直至本朝,土地兼并就没有停止过,官员侵占奴役军士的事也屡见不鲜,可见不是人的问题,实在是这种制度本身就不可行。”

“哦?将军的话当真让人不解,那本朝太祖高皇帝兴国之初,军人屯田一年收获的粮食可有上千万担,自给之余还能充足国库,又怎能说这种制度不对呢?现在军屯败坏,还是所用非人罢了。”

“不然。屯田之事始于汉朝,为的是屯垦戍边,可汉朝军屯兴盛不过数十年,旧屯之地便被放弃,唐朝府兵初始也是极盛,全国六百余府,平时操练,战时出征,唐初大战,尽是依赖府兵之力,至玄宗时,张说奏请废府兵,因为调兵符下发,竟然无兵可调,败坏至此,难道全是所用不得人的原故吗?本朝卫所至万历年间,有巡抚清军,竟然有千户所只余一人的情形,难道全天下的卫所官员都是十恶不赦的小人贪官?”

见袁崇焕默然不语,张伟又道:“这屯田制度只不过是急切间的非常措施罢了,普天下没有兴旺过五十年的屯田,便是明证。下官不是要与督师大人折辩,实在是不敢赞同大人所说。工商足以富国,富国方能强兵,下官愿以此语赠大人。”

见袁崇焕虽是凝神细听的模样,却显是没有把自已的话听在耳里,张伟在心中叹一口气,原指望与袁崇焕联手,以贸易富辽东,造成袁势大割据辽东之事,看来是不可行了。

当下便自嘲一笑,道:“下官是商人出身,满嘴不离铜臭,教大人见笑了,大人这边诸事平定,下官却想向大人讨个人情,未知可否?”

“请张将军讲来,只要本官力所能及,无不应允。”

“大人,我想向您讨个情儿,把这些军官放了,如何?”

袁崇焕为难道:“这些人与普通兵士不同,杀之不忍,放了失之轻率,日后恐不好带兵……”

“大人不需为难,这些军官想来就是免了一死,也是削职为民。都是百战勇士,甚是可惜,下官请大人赏个薄面,将这些军官送给下官,调入下官的台北卫以卫卒赎罪一来他们还有个出身,二来也方便大人带兵,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帮了袁崇焕的大忙,又捐助黄金,又送给大炮,这么一点小小要求,袁崇焕哪有不允的道理?他自是不知眼前这群小军官里便有十余年后纵横沙场的统兵大将,拥兵近二十万骄横不法的左良玉,还有后来官至陕西副将,总兵的贺人龙,这两人是辽东出身,后来却甚少出关做战,大半时间都用来与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做战,除了在开封败于李自成外,这两人与农民军接战却是从未输过。只是仗打的多了,两人拥兵自重,跋扈不听调遣,那杨嗣昌以督师辅臣之威亦无法指挥如意,到南明时左良玉坐镇武昌,以二十万兵薄南京,若不是突然间身故而亡,明末历史却又是另一番格局。此时他全身被五花大绑,勒的如小鸡一般,虽是神情不屈,言语豪迈,袁崇焕却又哪里能知道此人的价值?

当下便摆手令道:“来人,将这几人松绑,除却辽东军籍,划归台北卫治下。”

又向张伟笑道:“老弟宅心仁厚,轻利重义,当真是令人佩服,来来来,咱们这便去内宅,咱们痛饮几杯!”

说罢将张伟手一携,便向那后宅而去,此时诸事已定,张伟亦成功结识了这位镇辽大帅,一路上了解查看了关辽情形,又意外得了左良玉等明末名将,心中快慰却是不在袁崇焕之下,当下两人呼杯换饮,谈天说地,到后来互称表字,亲热非凡。

正在两人高兴之际,袁崇焕却突然叹道:“志华,你志向不小,能力不凡,何以窝在台湾那个弹丸小岛上?那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地方!不如我向朝廷保举,你来辽东做总兵官,和我一起打女真,搏一个封妻荫子,如何?”

张伟却是不好直说未来这辽东之事惨淡,袁崇焕不但不能攻复失地,便是自身也被千刀万剐,却哪里能帮张伟“封妻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