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孝亦点头道:“商人重利,百工重艺,这台北尽是工商之人,诸般行止却是那读书经年之人亦是不可比,当真是令人可敬可叹。”
那孙元化原本也是赞叹不已,听这两人如此说,便也连连点头称是,正待也随喜赞上两句,突然觉得喉咙一痒,于是便瞅准了无人之处,“呸”一口吐出一口浓痰来,这原本是寻常之事,他正待转头与史王二人攀谈,却突然觉得胳膊一紧,回头一看,却见一头戴黑帽,腰缚黑带之人将自已拉住,他本待发火,却见那人腰悬大刀,便将口气略缓一缓,道:“这位兄台,为何要拉住在下?”
“你这死囚,来台北不知道台北的规据么?在大街上吐痰的,罚银百两,若是拿不出银子来,鞭十五,你说,你是要认打还是认罚?”
又见史可法手中摘着一朵桃花,那人脸色一变,右手仍是拉住孙元化不放,左手却掏出一支短木哨来,“嘀嘀”吹了几声,史可法等人正做没理会处,却见不远处街角又冲出两名同样打扮的人来,原来拉住孙元化那人便向赶来的人笑道:“今儿好彩头,抓了一个吐痰的,却又有一个折花的,一并拿下,带回巡捕营内处置吧。”
史可法等人见那几个公人拿张做势的从腰间掏出细细的索链来,他们几人何曾受过这般折辱,那孙元化便气道:“你们混账!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便敢如此放肆!”
那公人笑谓身旁围观的镇上百姓,道:“这几个死囚口气到是很大,什么人?你便是当今皇帝,违了这台北的法也要受罚!”
那围观的百姓到也凑趣,有几人便随着那公人的话音说道:“上回何爷在车里不小心吐了口痰,不也是生生认罚了一百两么,在台湾你们能比何爷还大么!”
那公人也不理会,将手中铁链向孙元化头上一套,向前一牵,便要将孙元化带回巡捕营,其余两名公人将王忠孝及三人身边的家人一推,其中一人也掏出铁索来,便要将史可法拿下。
孙元化与史可法气的脸皮通红,偏两人又只是读书人,那几个公人个个身强力壮,手上布满老茧,显是成年累月习武弄拳的主,却哪里想抗的过?眼见便要被这几人带走,却见不远处那张府家人气喘嘘嘘跑来,拍手喊道:“且住且住,这几个人是张爷的客人,先不要锁拿!”
那公人却是认得那家人,见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便笑道:“老李,何苦这样。左右不过是罚银的事,我看这几位衣着光鲜,区区两百两银定然是拿的出来,便是拿了去也不会受苦,你到是小心把自儿的老骨架子跑散了。”
那家人扶着腰定了定神,待气喘匀,方向那公人呸了一声,道:“你知道个鸟。这几位大爷是朝廷派到台北的赞画和知县老爷,张爷吩咐了,千万不能慢待,你现在你铁索套在朝廷命官的脖子上,张爷知道了,可怎么发作你呢!”
那公人迟疑片刻,却不肯将铁链放下,只道:“不论是谁,违了大人的令都得受罚,我现下要是把他们放了,只怕我才不知道会怎样呢。”
又道:“若要放人,只得劳烦你亲去拿大人的手令来看,不然,我亦无法。”
第九十八章 制约(中)
见那家人迟疑不动,那巡捕又道:“只怕是大人,也不会破坏他自个儿的规据,依我的见识,两位大人不知者不罪,就由咱们把大人的《台北七镇通令》宣讲给这几位老爷听了,然后再罚上一半的银子,也就是了。”
当下也不顾史可法等人脸色铁青,只管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念将起来。这《台北七镇通令》是张伟于前年制定,是《台北七镇律》之外的民事法令,将张伟对台北种种生活习俗的改变以条令的方式颁布实施,凡有违者,绝不宽贷。按说每个进入台北七镇的外人皆会先学习这法条通则,但史可法等人被张伟直接接到府中,于是免了这一层麻烦,谁料孙元化与史可法二人会在镇北大街上被巡捕抓了个现行,几位踌躇满志的大老爷,初临贵境便遇到这么个下马威,初时三人都以为是张伟有意安排,后来见围观的数百人皆说自已的不是,若说事先安排,那也未免太过逼真,又见那巡捕从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毛边都翻的稀烂,那王忠孝陪笑从巡捕手中接过来一看,见第一条便赫然写着:“喻令,军民人等于镇内街上一律不得随地吐痰,违者罚银百两,无银者鞭十五。”王忠孝一看,便知是孙史两人有错在先,侧身将小册子交与孙史两人,两人传看一番,却都是脸红赤耳,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