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仰天长叹,惆怅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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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朕是鲜卑人,朕长大了,一定要带着大军打进长城。”小天子突然语出惊人,把帐内众人吓了一跳。
李弘脸色微变,两眼盯着小天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朕从走进西疆开始,眼前除了美丽的风景,就是那些可怜的胡人。”小天子眼里露出一丝悲色,“他们住在破烂不堪的帐篷里,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又黑又瘦,一天只能吃一餐,而且还是非常难吃的黑乎乎的东西。朕记得在屠申泽的时候,秀儿曾经帮一个小孩捕了一条鱼,那个小孩很感激秀儿,给了她一块羊肉,很小的一块,又腥又臭。秀儿不要,把它丢在了地上,那个小孩却把它当宝贝一样捡起来藏进了怀里。”
“从河西到金雪原,走了几千里路,经过了几百个部落,朕看得太多了。朕觉得他们就象草原上的野牛,一天到晚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觅食,就是吃饱肚子,然后第二天起来,再去找吃的。看多了,朕只有一个感觉,感觉他们随时都会死去,他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一生当中,除了找吃的,就是等死了。”
“反正都要死,为什么不去抢呢?不抢也是死,抢也是死,如果抢到了,死了就是个饱死鬼。”小天子很激动地挥了挥拳头,“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好吧?”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天子,心里沉甸甸的。
“大将军,胡人也是我大汉的子民,为什么他们这么穷?”小天子望着大将军问道,“朕在河套巡视的时候,觉得那些屯田戍边的农夫们已经很穷了,谁知道到了大漠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穷苦的人。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帮助他们?”
李弘沉默良久,缓缓说道:“陛下,臣也曾努力过。当年大军征服大漠的时候,大漠上连连雪灾,胡族诸部生存困难,也曾迁移南下,但边郡草场有限,无法养活那么多牲畜,另外边郡土地少,即使他们愿意放弃畜牧从事耕种,也没有那么多土地可以提供。同时,汉、胡之间仇恨深重,双方因为风俗习惯等等不同,冲突极为频繁。胡人不愿意和汉人杂居,他们深爱自己的家园,纷纷返回了草原,只有很少一部分留了下来,而汉人极度鄙视胡人,恨不得把他们统统赶回大漠。”
“当时这种南迁是权宜之计,后来大漠灾患少了,朝廷随即拒绝胡人迁移边郡,因为胡人南迁,不仅仅带来草场、土地、财赋、律法等等各方面的矛盾,还会给社稷的安全带来极大隐患,所以此后像当年舞叶部落那样数万人大规模迁移的事就绝迹了。”
李弘看看小天子,苦笑道:“陛下,迁移的事太复杂了,不是说朝廷同意、部落首领同意就行了,这牵扯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难度太大了。治国其实就象做人一样,有时候你有好心但未必能做成好事,有时候你想做好事,结果却事与愿违。总之,难,太难了。”
小天子发了一会儿呆,沮丧地说道:“朕有些明白了。因为事情太难解决,所以大漠上的胡人就想了个最简单的办法,吃不饱的时候就南下掳掠,抢了就跑,而我们无计可施,于是就修长城,偶尔被他们打急了,就杀进大漠,砍死一大批。等他们下一代长大了,这种事情又重复一遍,周而复始,一直延续了几百年。”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小天子在西、北两疆待了一年多时间,能有这样的认识已经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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