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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岐和李玮非常专注地看着李弘,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弘的这个答复太重要了,如果李弘因为董卓的前车之鉴而墨守陈规,不愿意改变现有的国政策略,张温和崔烈等大臣准备放弃中兴社稷之念,撤销晋阳朝廷,重新尊奉长安朝廷,把本该李弘的权力全部还给李弘,几个人到晋阳大学堂授学去,不干了。这样既能帮助李弘免去了挟持长公主和朝廷的罪名,也免去了朝廷助纣为虐之祸。因为结果很明显,将来即使李弘凭借强悍的实力稳定了社稷,大汉还是逃脱不了败亡的命运,国祚的灭绝已经不可避免。

一棵从根子开始腐烂到顶的大树,无论怎么培土施肥,怎么削减枝叶,都不可能再把它救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刨去这棵枯死的大树,重新种下树籽,从根子开始保护它,直到它长成苍天大树。当年秦始皇帝、高祖皇帝、孝文皇帝、孝景皇帝能做的事,我们一样也能做成。但问题是,现在刘虞走了,能主掌权柄、能指挥李弘而又能坚定改制的太傅大人走了,现在就剩下一个谁都无法控制的李弘了。如果李弘不愿意改制,没有坚定的决心和一往无前的勇气,那就什么也做不成。李弘掌控着大汉国最强悍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也只有李弘能控制,如果他不干,将来别人就算想干,也会被李弘以大汉叛逆的罪名一刀砍了。

赵岐抬头看看李玮,使了个眼色。

李玮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老大人所说的这三件事,是社稷中兴的根基,直接关系到社稷中兴大业能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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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学术思想的不同,治国策略也大不一样,什么样的学术思想决定着什么样的治国策略。比如法家以重法轻礼治国,儒家重礼则以德治国。治国策略的不同,又直接导致了国家律法的不同,具体国策的不同。比如有的先贤提倡以民为本,有的先贤提倡以君为本,有的认为富国强民要农工商并重,有的则认为要重农仰商。

从本朝来说,自高皇帝到孝文皇帝、孝景皇帝,都信奉黄老之学,本着以民为本的主旨,采取无为而治,清静守法,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的治国策略,具体到律法和政策上就是依法治国,皇权和相权分开,财赋政策灵活自由,赋税低,官府干预少,自由放任,所以这一时期国富民强,是本朝空前的盛世。

到了本朝的孝武皇帝,事情发生了变化。孝武皇帝崇尚武功,远击匈奴后,继而又要拓展疆域,征伐天下,但他的想法没有得到大臣们的支持,而国库也越来越枯竭,于是他立即开始改制变法。

孝武皇帝首先从学术思想上动手。大儒董仲舒上书,要求尊儒隆礼,推行教化。孝武皇帝随即尊崇儒学,罢黜百家,结束了黄老之学在本朝学术思想上的主导地位。然后孝武皇帝征辟大量儒士,以儒家学术为基础,以君为本,大肆修改律法国策,继而结束了本朝清静守法的时代,“以德治国”随即取代了“以法治国”。具体到朝廷来说,就是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内廷权重。皇帝独揽权柄,不再受任何法律的制约,为所欲为,皇帝的意志成为律法,实现了极端的人治。具体到财赋政策来说,就是重农抑商、增加赋税、盐铁官营、均输平准,甚至征收算缗钱,重击商贾。

从春秋、战国,到秦,到本朝,凡权力斗争最残酷最激烈的时候,都和学术思想、和治国策略有关,比如战国时期的秦国商鞅变法。虽然这一时期秦国的权力斗争最血腥,但商鞅的变法却成功帮助秦国由弱转强,奠定了始皇帝统一天下的基础,反观我们的孝武皇帝,他的改制却让大汉国由盛转衰,并造就了两百年前的王莽篡国之祸,今日的社稷败亡之灾。

我们要拯救社稷,要中兴社稷,首先就要从社稷的根本开始拯救,那就是学术思想,现在就是要尊奉古文经学,以古文经学为官学。

学术思想改变了,治国策略随即改变,那就是儒法兼融,德主刑辅。这个治国策略对学术上来说,就是不再独尊儒学,而是兼习法学、黄老之学和荀、孟之学等等诸子百家的学术。对律法政策来说,就是一改旧日的以德治国,而是外礼内法,隆礼重法,礼法并重。

学术思想的改变需要一段时间,等大多数人都能接受这种改变后,随即将“德主刑辅”改为“以法治国”。以民为本,以法治国才是我们最终的治国策略。皇帝和庶民一样,都要遵从大汉律法,这样才能重建盛世,中兴社稷。

以法治国的策略具体到朝廷,就是皇权和相权分开,皇室和朝廷分开。具体到财赋政策就是轻徭薄赋,农工商并重,盐铁放开,与民休养。

“老大人所说的官学、国策、官制正是保证社稷中兴的关键所在,也是大汉国祚得以延续的根基。中兴之路非常长,非常艰险,需要君臣上下齐心,群策群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李玮稍稍停顿了一下,语调低沉地说道,“今天社稷的危亡是改制中兴的一个契机,但也许我们会失败,也许我们都会和商鞅一样,死于非命,所以请大人务必慎重,慎重又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