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面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军靴响动的声音。还有宪兵狱卒身上钥匙响动的声音。杨度睁开了微微闭着的眼睛,就看见一个宪兵带着一个上校军官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是惠英慈。
门打开了,神色严肃的惠英慈走了进来,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似乎就象视察监狱的典狱长一样。那个宪兵立正站在门口,直到惠英慈挥了挥手,他才敬礼走了出去。现在这位上校,掌握着首都内卫的大权。虽然只是临时的,但是他们宪兵作为首都的内卫力量,除了服从宪兵司令部指挥外也要接受惠上校的调度。他的命令,可没有人敢怠慢。谁都知道杨度是惠上校亲手抓到南京来的,也许这次他想再来审问一些什么东西,为军法审判做准备吧?不过,这都是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啦。
杨度看着惠英慈沉沉的脸色,突然微笑道:“你来啦。有什么事情么?”惠英慈定定的看着他,淡淡的道:“皙子先生,总统已经下令对你进行军法审判。即将开庭,你可以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辩护,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转交。但是听说这些日子你只是在写诗读书,似乎很不已现在的处境为虑,要知道,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希望你能把握住……总统还说了,你联络了哪些人,他们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只要你尽快交待出来,可以作为反省表现给与宽大,希望你不要错过总统的好意。”
杨度哈哈一笑:“飒爽,你看我是出卖朋友的人么?对现在局势不满,我不否认。但是什么事情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怕连累了朋友……现在民国了,就是朋友之间月旦一下局势都有罪,我也真没什么好说的了,静候审判而已。什么时候开庭?”
惠英慈似乎淡笑了一下:“总统9月3日离开南京,去上海参与谈判,一周后回到首都,那时就是开庭的日子。”
惠英慈的话电一样的击中了杨度的神经,让他的瞳孔都放大了。不自觉的就发出了粗重的喘息。但是转眼就平复了下来,点头道:“好,我现在的地位是总统给的。他要拿走,我没话说。我等总统回来,看他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承担……能不能稍等一会?我给朋友写几封交待后事的书信,飒爽能不能帮忙转交一下?”
惠英慈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点头道:“好。”
等到惠英慈转身离开之后,杨度才躺回自己床上。虽然眼睛闭着,但是眼珠还是在眼皮下剧烈的转动着:“9月3日……9月3日……”
这时在南京通往沪宁线的站台上面,专用的贵宾站台已经到处都是总统府卫队还有宪兵们在警戒。一列总统专用的蓝钢专车停在站台前面喷吐着白气。今天是雨辰送李媛前往上海搭船,到美国去疗养一下的日子。和李媛同行的还有财政部长李章云,他除了照顾女儿之外,还负有其他的责任。北方重建工作的外方资金投入,需要他去游说。特别是雨辰希望将东北建设成为民国主要的工业基地,更需要海量的资金涌入,这些资金,现在国内无法解决,只有指望外资了。但是怎样合理的利用外资,怎样保住自己的权益,可就需要花心思了。李章云去美国,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媛穿着一身洋装,戴着顶遮阳帽坐在轮椅上面。两个护士推着轮椅,还有一个护士牵着小明天。都看着雨辰蹲在那里,以外人罕见的温柔在和自己的夫人说话。
“这次去美国,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把身体养好。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大炮就在周围响,你太辛苦了……救济援助的事情,能做一点就做一点,身体不好就不要做。少出席一些那些招待酒会,知道了么?一羽先生在美国的时候能看好你,他去欧洲的时候,我就怕你身体稍微好些就又忙工作。让我知道了,回来我可不饶你,明白么?”
李媛甜蜜的笑了:“知道啦,我的大总统……可是我真不想离开,要不是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使命……”
雨辰站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假装生气道:“别想什么其他使命了!你首先是我老婆!然后才是其他的什么代表理事之类的。南京太热,不适合你养病,你出去就是把身体养好!明白了?”对自己的老婆他的脸不能板太久,转眼又温和的笑了起来,在她的头发上面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和岳父大人说几句话,你稍等一下。”
看见雨辰向自己示意,洋装笔挺的李章云缓步走了过来,两人就并肩在站台上面散步。雨辰缓缓开口道:“一羽先生,这次去美国,真的要辛苦你了。东北咱么是打下来啦。那里比现在的苏北皖北更适合发展民国的重工业基地。只要搞好了,就是中国的鲁尔!但是你也知道现在那里的局面,军事才结束,基础设施打得稀烂,到处都是难民。需要建设起来,不仅仅需要时间,更需要大量的资金。你这次去,就是希望能把美国那些资本的钱袋打开,告诉他们,在这里有个更好的发展机会!这里的资源丰富,市场广大,人工便宜,还有最好最优惠的政策支持……反正你就可劲望好里说吧!只要东北能建设起来,咱们未来作为一个大国就有了保障。我知道你也难,现在不少人对利用国外资本很有反感,认为是卖国。如何掌握好利用和卖国的分寸,就多多拜托你了……还有小媛,也要看好她。我就怕她到了美国不肯安心养病,为了救济难民筹款筹物出席太多的活动。小媛毕竟有伤在身……”
李章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小媛也是我女儿啊。这次为东北建设到美国奔走招商的事情,政府内部也进行了相当周密的探讨,我知道该怎么进行。不是自己夸自己,我对这个总比你这个大总统有些经验吧!”他的神色有些严肃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雨辰:“……你说的现在外面的风潮我也都知道,现在对政府不满的各种声音都有。但是我们都知道,现在民国,能稳住这个局面的就只有你。只要你毫不动摇的支持我们政府的行为,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问题就在于你如何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