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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冈市那个头脑还没有他胸前的勋章大的陆相阁下吧。”那个人静静的回答。他就是日本现在内阁的首相,也是大正天皇即位就剌封的两位大正时期的元老之一。他虽然算是山县派阀的第一干将,但是在山县这位元老面前,更多的还是一种平等的气度。

山县微笑着坐了下来:“现在的陆军,没有人才了啊!乃木军神的刚烈,奥公爵的从容,现在都已经成了后人不可追及的目标,我们这些人,真的是老的啊……”桂太郎虽然矮小,但是显得还相当的结实健康,唇上留着白胡子,头也是剃得光光的。一副夹鼻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学者。他比起一直在幕后的山县来说,更多的参与了这些年来国策的制定,和各个派阀之间的联系,还有对西方列强的交往。在政策操作上面更加有实际的经验。所以在对着这位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天皇之下第一元老的山县说话,也自有一种自信的气度。

“其实鄙人前来,和冈市的来意也差不多。也是为内阁现阶段的政策来寻求谅解的……帝国现在的国际地位非常的艰难。在内定的国策之外,需要一层忍让的外表。陆军和海军的扩建,不能这么大张旗鼓。而对西方列强的联络,还需要加强,不然我们将落在华方的后面。到最后逼迫我们不得不寻求用战争来解决东亚的问题。战争不是我们所追求的至高目标,而是手段之一。帝国在东亚的权威受到挑战,但是可以解决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山县静静的听着桂太郎的话,没有什么表示,突然问道:“雨辰是不是已经到美国了?那里的反响如何?美国现在有什么举动没有?”桂太郎微微一怔,低低的叹了口气:“这人的出访,对帝国来说,一直是个不利的消息啊……根据陆续发回来的报道,他已经访问过了夏威夷,在那里受到很热烈的欢迎。和美国的太平洋分舰队,也许商谈了什么针对帝国的合作……我一直认为,海军成立遣美支队,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接着他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当地华人的欢迎热潮,甚至引起了美国人对现在新大陆华人社会的关注。今天应该已经离开圣弗朗西斯科,向西前往华盛顿,可以预料在沿途将有一系列的拜会,访问和招待酒会,直到抵达美国的东海岸。帝国外交人员,现在正在全力阻止他在美国国会山发表演说,已经向美国国务院提出了严正的交涉。因为雨辰的演讲必将涉及才结束的山东战事。在美国由他单方面的发表演说,可能对舆论会是一个误导,会引起美国国内对帝国的误解,不利于泛太平洋地区的和平,帝国将有着最严肃的反应……目前为止,交涉的反响甚为良好,我们的意见得到了美国国务院的认真考虑。驻美国的大使石井君在全力交涉此事,务必达成最好的结果……但是他这次访美的影响,是我们很难消除的。而美国对帝国的戒心,也同样是非常严重的。”说到这里,桂太郎脸上的忧色并没有因此而缓解半分。

“……但是美国这个,虽然在外交程序上对帝国的交涉极表重视,但是利用中国对帝国在亚洲的国策事业的牵制却越来越明显。很显然,他们希望将太平洋变成他们安全的后花园,从而可以从容面对大西洋方向的国际风云变化……根据可靠的情报,美国国内已经传出了给予中国最惠国待遇,以及上千万美元的工业贷款的可能。一个强大的游说集团在做着美国国会的工作,而帝国在这方面的工作,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华方这次对美出访的战略规划之高明,还有行动之坚决,都是非常难以想象的。不是深深了解世界局势的大政治家,是不会紧锣密鼓的安排这样的出访的……中国,还有那位雨辰总统,他们的心气都已经变得很高了,帝国需要最慎重的面对……”

山县有朋坐在那里,半闭着眼睛听着桂太郎在那里低声的说。都有点象睡着了一样。桂太郎的声音在这个宽敞而空旷的和室里面回荡。尾音都带着一点神秘的震颤,似乎更加重了这位首相阁下的语气里的严重性。山县有朋睁开了眼睛,淡淡的道:“所以这就是你暂时放缓了海军陆军扩充的步伐,一方面维持住对美的关系,一方面又加紧向英法派出使团,赶在雨辰抵达欧洲之前和他们达成协议的全部政策的基础所在了?就是对华方的高度警惕?认为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帝国最现实,也是最需要调整国策加以面对的敌手?”

面对着山县有朋淡淡的却又语气森严的逼问,桂太郎心平气和的坐在那里,点头道:“是,支那已非昨日之支那。而帝国亦非昨日之帝国。要完成帝国大业,必须在东亚寻求霸权。联合既不可取,则必须采取多种手段断然加以处置。帝国唯有一心一意面对支那。才能维持帝国之生存发展,东亚未来必有决定命运之一战。而我辈必须在之前做好准备。希望山县阁下全力支持鄙人之政策……冈市必须下台,换取新的人选,我需要一支支持鄙人的陆军。不然就请山县阁下将我撤换吧。”

山县有朋沉沉的点了点头,而桂太郎同样平静的站了起来,微微向他点头行礼告辞,接着拉开拉门就大步的走了出去。只留下这个老人,对着一片空寂的和室发怔。

在雨辰离开中国前往美国的时候,中国国防军赴欧军事代表团也同样出发了。他们乘坐的不是军舰,而是购买了横滨和伦敦之间的快速邮轮不列颠尼亚号的头等舱票。这个军事代表团构成相当的精悍,陆海军人员以蒋百里为代表团团长,何燧为代表团副团长,团员包括陈山河、汤斯灵、李睿、吕逢樵等等将领,也有总参各处的业务长和骨干作战参谋,海军则是谢观潮为首的一批海军将校,还有陆航的代表马云城,甚至连那个骚包的王牌飞行员丁羽觞也被雨辰亲自点将,要他随团出访,这个挂着少校军衔的年轻人在这一群闪耀的将星当中,显得是那么的不调和。不过这个空中骑士可没有半点不自在的地方,在这艘豪华邮轮上面是那样的如鱼得水。陈山河倒是和他非常相处得来,一个少将,一个少校没少结伴在船上找乐子。

只有何燧,整天关在他的舱门里面,研读着有关这场欧战的相关资料,还在船上的图书室里面,借阅了许多有关欧洲历史的书籍一消磨就是一天。雨辰这次依然对他是这样的重要。现在发表的两个集团军司令官,就他以副团长身份带着赴欧军事代表团出访独当一面。另外一个司令官蔡锷在山东战事之后身体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留在国内和吴采两个人看家。谁都知道蒋百里是战略大家,不怎么喜爱带兵。未来要是赴欧的远征军成行,他还不就是顺理成章的赴欧远征军的总司令!虽然他一直和雨辰的政策似乎总保持点距离,甚至和雨辰也保持点距离。但是这种受到宠信的程度,只怕吴采都赶不上。

何燧自己知道,他并不乐意站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面。但是作为军人,只有服从命令。雨辰在临出发前和他谈话的时候,简短得也只有几个字:“还想干军人,就要忠实服从命令,准许你保留个人意见,如果不想干军人了,你想去哪里,我都支持,请便!”自己和雨辰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仅仅是因为自己一贯的落落寡合吗?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这个时候,他还想不明白。

他的舱室的门被人轻轻的敲响了,何燧喊了一声:“请进!”就看见舱门被推开了,蒋百里穿着非常正式的军礼服站在门口朝他笑道:“灼然,又看书看呆了?整天也不看见你到甲板上来疏散疏散,多好的风景啊!你不会把晚上船长邀请我们共进晚餐的事情忘记了吧!”

何燧啊哟一声,赶紧将手里那本《卢夏歌》放了下来:“瞧瞧我这记性!上船就昏头昏脑的了。我这就去!”蒋百里笑道:“就穿成这样?”何燧看看自己身上的军便服,疑惑的道:“挺好的呀,有什么问题没有?”蒋百里摇头苦笑,走进来帮他打开船舱里面的衣橱,帮他拿出来陆军中将的军礼服递给他:“在船上,传统上就是船长是第一人,他邀请我们参加晚宴,必须穿着礼服,到了欧洲,就要习惯他们的风俗。快换上走吧!”

晚宴的确是很精美的,船长,两位中国的陆军中将,一位英国的爵士,两位有着贵族头衔的女宾,就构成了这桌客人。蒋百里可是真表现出了他的名士风采,几种语言说得极好。文质彬彬的一直和大家谈笑风生,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有相当深的认识甚至相当独到的见解。那位有着罗马尼亚女伯爵头衔的三十多岁的寡妇,看着蒋百里的眼睛都快冒星星了。而何燧在这个场合也只有藏拙,偶尔用他非常蹩脚的英语和船长交谈几句。当年他在陆军中学学的英语,也差不多都要还给老师啦。好容易挨到晚餐结束,蒋百里彬彬有礼的送两位女士回到她们的舱室。而稍微有点酒意的何燧就在甲板上信步走着。

夜空当中繁星点点,甲板上不时有人经过。那些白中人看着他这么个黄种人出现在头等舱所在的后甲板区域,都不由的有些奇怪的神色,然后侧身避开他走了开去。何燧也无意计较那么多,他只是深刻的感觉到,这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面。什么时候,象他这样的普通中国人,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自豪的宣称自己的身份,而且受到别人的尊重?夜风如水,而他的心潮如火。

甲板上一阵脚步声响亮,何燧转头一看,就看见陈山河和丁羽觞两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在灯光下面,还能看到陈山河的嘴角肿了一块,而丁羽觞的衬衣领子都给扯烂了,眼角也破了,却还在满不在乎的笑着。何燧一把扯住陈山河:“无病,你又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人还到处生事,也不想想你现在代表的是什么?和谁打架了?你们两个家伙在一起除了胡闹还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