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传出来,满城哗然,御史指责乡民不懂礼数,还拐弯抹角地指责云家在后面推波助澜,如果说御史还对什么人有顾虑的话,那就是平民,尤其是平民中的老农最难对付,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只要你敢派人去找他,他就会立刻倒在地上狂呼御史打人。
这就是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们就是靠名声混饭吃的,一旦名声臭了,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自古以来,最好欺负的是农户,而最不好欺负的同样是农户,因为,能有力量改朝换代的只有他们。
“别往庄主身上扯,庄主就是一个可怜人,领着庄子里的子弟跑到几万里地以外去打仗,得胜还朝之后,就给家里混来了房顶上的两杆兵刃,还有无数的人指着鼻子骂他,看着都恓惶,他是爵爷,说到底是他欠皇家的,老汉可不欠朝廷的钱粮,春税,秋税,徭役,样样都交清楚了,进城卖菜都缴纳了两个铜板……”
听着老农口沫横飞的说话,御史只能将这些文稿送到皇帝桌案上,而匆匆赶来请罪的云烨已经在万民宫外待参了。
李二津津有味的看着桌案上的文稿,不时地指出文稿中的几处错别字还有文法错误。
“这几句话说的还有点道理,俺家的老牛这两天就要下崽子,最是受不得惊吓,千牛卫的人嫌俺家怀孕的母牛走得慢,还在牛屁股上踢了两脚,也就是军爷咱们惹不起,换个人老汉会和他拼命……,观音婢,你看看,很有意思,派人去查查,谁踢了人家怀孕的母牛?混账东西!”
“俺家是晒果干的,春天雨水多,老汉担心果干受潮发霉,趁着这两天天气好,就拿出来晒晒,没晒到大街上去,就晾晒在自家的房顶上,结果千牛卫的军爷说有碍观瞻,要老汉把果干弄下来,一个脾气不好的军爷尝了俺家的果干之后,还说俺们家的果干不好吃,该拿去喂猪,天地良心,老曹家的蜜饯果子,在长安城卖得贵着呢……”
“这明显是文不对题,开始是告状,到了后面就变成夸耀他家果干了……”
“这里还有屠户上的文书,想问问朕打算在庄子上留几天,他家的猪已经杀了三头了,开春的日子猪肉不好存放,他用冰镇着也只能保持两天的新鲜,准备打听一下朕什么时候走,他好等集市开了卖猪肉,超过三天,猪肉就不新鲜了,也就不好卖了。”
长孙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桌子上的那些文稿对李二说:“命云家给百姓一些赔偿也就是了,估计云烨也愿意,他还在外面等着谢罪呢。”
李二恋恋不舍的将那些文稿合上,叹息一声说:“自从铜轨置放到朱雀大街上,这才是朕愿意看到,想看到的柬书。这里面说的,都是些活生生的百姓日常生活。”
“有人踢了自家怀孕的母牛,如果朕是那个老农,朕也不干,也要问个清楚明白,耕牛产犊,本就是农家的大事,和自己家添丁进口区别不大。”
“还有这个卖果干的,人家在自家的房顶上晾晒,关朕去云家何事?千牛卫私自吃拿百姓东西,连一句好话都不知道说么?”
“百姓就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屠户的问话就很有意思,他只想尽快地把他杀掉的三头猪卖掉,这就是民生,卖掉猪肉拿钱,就是他的生活,天经地义没有对不起谁,是朕给他的生活添了乱子,他能给朕两天的期限算是厚道了,百姓也就是这几年变得富裕了,要是前些年,三头猪生生的放坏,屠户说不定就会破产。”
“铜轨里如果都是这样的文书,朕其实很喜欢看看的,乡风野趣总能让朕心旷神怡,可是你看看以前上来的都是些什么?那些文书的文辞唯恐不美,修饰唯恐不足,所言唯恐不骇人听闻,那些文章是普通百姓能写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