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显然不明白,因为他立即愤怒地涨红了脸:“输了!你赖!”
悲凉的气氛被他们一闹,霎时荡然无存。聂铎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突然情绪失控,给少帅添了困扰,好在梅长苏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被飞流引过去了,正笑着抚摸他的头发,听他几个字几个字地控诉蔺晨的卑鄙。最后本着教育小孩不能失信的原则,苏宅的主人逼着蔺晨兑现输了以后的赌注——穿长裙跳扇子舞,整所房子的人都跑了过来观看,一时欢声笑语,扫尽数日来的沉闷与哀伤。
午后,蔺晨为梅长苏细细诊了脉,表情还算满意。这时黎纲已做好了出门贺寿的种种准备,两人便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摇摇驶向言侯府。
虽然说了不再刻意避开,但梅长苏到达言府的时候,萧景琰已经匆匆来过又离去,所以两人并没有照面。因为国丧未满,尚不能聚众宴饮,故而言侯此次邀约公开的名义是请大家来赏玩言府后院那一片繁盛的早桂,而且接到请柬的人也并不多,整个府第仍然很是清静,梅长苏进去的时候,桂香厅内只有四五个人而已,大家彼此俱都认识,只是并没有特别相熟的,见礼后不过寒暄了两句。
“怎么不见豫津?”梅长苏左右看了看,问道。
“他今天大半天都在的,陪我招待客人,不巧的是苏先生到之前不久,他要说送一个朋友出远门,所以跑出去了。”
梅长苏神色微微一动,随即又是一笑,话头便滑了过去。这种场合不过是尽礼,言阙请客的目的也不外乎是表明他已开始重新在朝局中活跃起来,所以没什么要紧的话说,略坐了坐后,梅长苏便起身告辞。
马车沿着来时的路线回程,穿过朱雀主道,沿较近的巷道斜切。路过十字路口时,另一辆黑色马车正从南边过来,于是苏宅的车夫勒停了马缰,避在一旁,让它先驶了过去。
“莅阳府……”蔺晨透过纱窗,看着那辆马车前悬挂的黑纱灯笼,喃喃念出了声。
“谢玉的死讯几天前传过来了,”梅长苏轻叹一声,“豫津今天出门去送的那个朋友,大概就是谢弼吧。虽然黔州路途遥遥,但身为人子,还是得去把骨骸运回来才行。只可怜莅阳姑姑身边,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只要有命,他们都会回来的。”蔺晨瞪了他一眼,“同情什么,比你强多了。”
梅长苏没有介意他恶劣的语气,唇边反而荡起了一个清淡的笑,回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道:“蔺晨,谢谢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来
在十字路口与苏宅马车擦肩而过的莅阳府车驾中,坐的就是莅阳长公主本人。她刚刚到城门外,送走了身边最后一个孩子,送他远涉江湖,到数千里之外的穷山恶水之地,去搬运他父亲的遗骸。谢弼与他的哥哥萧景睿不同,他是完完全全的世家公子,对于江湖的印象,无外乎风景与传说,这一路山高水长,虽然身边带着几个家仆,仍难免揪紧母亲的心。
方才在南越门外,来送行的人只有言豫津。也许并不能说这就是世态炎凉,但最起码,已没有人愿意再多关注他们。
临行时谢弼再三拜请言豫津多去探望他的母亲,言辞恳切,神情平静。经过狂风暴雨的吹打,这位曾经的名门公子成熟了许多。在那些离奇事件的掩盖下,很多人忽视了谢弼的痛苦,但实际上,他所失去的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没有了门第,没有了前途,兄弟离散,爱侣缘断。曾经那么敬仰的父亲,如今留给他的只是一世污名。可是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他却不能消沉不能沮丧,因为他必须要照看日渐衰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