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语气淡淡,可言豫津听在耳中,却觉得心中酸楚。只是人家萧景睿尚且可以保持平静,没道理自己反而激动起来,所以忙抿着嘴角稳了稳情绪,好半天才道:“景睿,那天之后,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可时机总是不对。既然现在你要走,该说的话必须要说了。景睿,有些事情你真的不要太在意,那毕竟已经过去了,是上一辈子的恩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了豫津,”萧景睿低声打断他,“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怎么都不能说跟我没关系。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这是斩也斩不断的关系,何况还有多年的亲情,多年的恩义,这一切……不是说揭开了什么真相就能撕掳开的……”
“景睿……”
“我明白你是想劝我想开一点,你希望我还是以前的萧景睿。但是豫津,这一点我真的做不到。对我来说,仅仅一夕之间,周围已人事全非,既然一切都变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变?所以无论我愿不愿意,萧景睿早已不是以前的萧景睿,只能让你失望了。”
言豫津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双手用力握住了萧景睿的肩头,使劲摇了摇,一字一句道:“没错,我的确希望你还是以前的你。不过你既然做不到,那也没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反正你一直在变,从以前胖嘟嘟的小矮子,变成现在又高又俊;从安安静静不爱说话,变成会跟着谢弼一起吐我的槽。我不介意你继续变下去,反正不管你怎么变,你还是我那个独一无二的朋友,咱们两人的交情是不会变的!所以你给我听着,不管你走到哪里,一定要记住我这个朋友,要是你敢忘,我可绝对饶不了你,听明白了吗?”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有些喑哑,眼圈儿也已经发红,按在萧景睿肩头的手,力度更是大到手指都捏得发疼。他这一番话并不长,但话中所蕴含的真挚、坦然和温暖,谁也不会怀疑。萧景睿低下头,眼眶有些发潮,连旁观的宇文念都忍不住转过脸过,悄悄用指尖拭了拭眼角。
“好啦,现在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反正以前你也到处跑的,只是大楚远了些,你要保重。”言豫津吸了吸鼻子,退后一步,“有事没事的,记得写信给我。”
萧景睿嗯了一声,抬起头。两人相互凝望着,都不约而同地努力露出了微笑,只不过在彼此含笑的表情下,他们看到的却都是无法掩盖、无法稀释的忧伤。
因为两个年轻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分别,不知何日才会再见。
太皇太后守丧期一过,连莅阳长公主也会离京前往自己的封地,到时就算萧景睿回梁,也很难再踏上帝都的土地。
他们二人出身相仿,年龄相近,性情相投,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莫逆相交,本以为一定会有差不多的人生轨迹,谁知旦夕惊变,到如今眼睁睁天涯路远。
即使是乐观如言豫津,此时也不禁心中茫然。
“大哥,我们走吧?”宇文念揉着红红的眼睛走了过来,牵了牵兄长的袖子。
萧景睿和言豫津同时抬起双臂,紧紧拥抱了一下。
“你上马吧,我看着你走。路上要小……”言豫津正强笑着说最后一句道别的话,语声却突然梗住,视线落在萧景睿身后某个地方,表情有些古怪。
萧景睿立刻察觉到,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十丈开外的地方,黎纲正腰身笔挺地站在路边,见他回头,立即举手指向旁边的小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