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皇帝略一扫了群臣,将目光定格在没有任何表情的谭延闿身上,说道:“朕的状元郎如何看待此事?”
谭延闿趋前一步说道:“臣以为刚毅大人说得有些过了,满人汉人都是皇上的臣子,若分你我彼此,那自大清立国之处从太祖太宗皇帝伊始何必设这汉人大臣的位子?都用满人大臣不就得了?!如此畛域分明,莫非是想以言杀人?!哼?!”
谭延闿的一声冷哼虽然很是无礼,但是却说得有理有据,连刚毅都下不来台,而别的大臣一旦涉及这满汉之分的时候,官场上的规矩都是避而不谈,毕竟雍乾年间只是刚毅一言真的是可以杀人的!先将政见放到一边,刚毅的满汉之分居心叵测,就算是一个派别的汉人官员此时也是对他非常不满的。
“此时外辱日迫,危机日深之时,士子们有爱国的心思自然是朝廷的幸事,正可大加利用……严格算来臣和那康有为是同年,他的书微臣也都读过,爱国是爱国了,但多少有些狂悖了些,《新经伪学考》等书多有妄言……微臣建议皇上能够善用天下士子之心,慎用康有为其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玄机
“御史胡孚宸上书,微臣以为不能寒了天下士子的心,以微臣之见朝廷应当发还杨崇伊当初所查封强学会的书籍、舆图等物,还应该对此给予一定的补偿使其早日回复正轨……”谭延闿慢慢的说完。
谭延闿感到朝廷对于他的关注可能是太多了,练兵这样的事情先不管真相如何,什么猫五猫六的连军事都不懂的人都知道弹劾自己一本,这只能说自己太过耀眼。转移视线的方法只有竖起一个更加耀眼的家伙,而康有为则是一个现成给谭延闿当挡箭牌的靶子。刚毅是重臣,不过此人没有大脑,自己拍的慈禧太后不是刚毅,反驳他又能如何?不过既然有机会让康有为的维新派出头更快些,谭延闿也不妨顺手推舟赞成胡孚宸的奏折,反正这本奏折中光绪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借着自己的嘴巴说出来也是顺理成章。
“可以!”皇帝略微的扫过一眼:“天下都知状元郎乃是奇才,朕曾记得数年前谭卿所做的《劝学篇》,当年是圣母皇太后和朕颁下的旨意让天下督抚人手一册的,康有为自然是相差甚远……不论是强学会还是保国会,就都不要再纠缠了,会可以保国,岂不大善?!朕决心效法俄国彼得大帝和日本明治天皇,一意维新,尽革旧俗!朕要允康有为所请,颁一份‘定国是’的诏书!”
“定国是”诏书是翁同龢来拟写的,光绪皇帝在这里突然宣布拟定国是诏有些急了些,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这把火烧到这个份上才引出变法维新,这个时间的拖延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和北洋的实力壮大有很深的联系。若非谭延闿决死抵抗,德国人在胶州湾败得一塌糊涂,北洋又以强势的态度抵制沙俄南下,这才将列强分裂中国的计划堵死,维新变法在国势颓丧的并不是很厉害的情况下退到现在也就不足为奇了。
光绪皇帝的态度多少让所有的大臣有些意外,但是谭延闿却并不感到意外,对于维新变法他心中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谭延闿已经过了热血青年的时代,政治和利益的分配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一想到自己身后的北洋,还有众多跟着北洋吃饭的人,他还有后退的余地么?变法维新的结局在他心中早已经成为定局,这和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没有任何关系,这完全是他作为一个从政的上位者一种本能的动作。
次日养心殿群臣议事,这一次慈禧太后突然驾临,令包括翁同龢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意外,而光绪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这一切落到谭延闿的眼中,沉思片刻多少有些了然。
“定国是诏”是翁同龢所拟写,而这份诏书中的言辞也尽显这位帝师老成持重的风格,通篇没有出现什么“宪政”之类时下正兴的词汇,而是以教育定为基调。整篇文字措辞严谨平实,从教育着手作根本之图。谭延闿理解翁同龢的顾忌——尽管翁同龢同样也没有想到今天慈禧太后突然驾临养心殿,但是这份诏书是要颁布天下的,慈禧太后那边不难知道其中的内容和作者是谁,翁同龢这么做是不想再招致慈禧太后的反感。
谭延闿一边听着这篇仅仅五百多字的大文章,一边心中也叹了口气——翁同龢应该算是走到最后了,他这篇文章先不说慈禧太后如何看,就是看着光绪皇帝紧皱的眉头,谭延闿也知道激进的皇帝对翁同龢非常的不满意,与年轻皇帝预期所想到的相差甚远。
短短的“定国是诏”很快便读完了,光绪皇帝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麻,而慈禧太后却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行了,这动静已经不小了,先这么着吧!皇帝,昨儿你怎么说的,也都和各位臣工们交代一下吧!”
从慈禧太后走进养心殿,谭延闿就觉得这次会议非同一般,而慈禧太后对国是诏的看法如此轻描淡写,加上她的话,谭延闿心中更加坚信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之间肯定达成了什么政治交易,不然不会如此轻松。而光绪皇帝在听到慈禧太后如此古怪的话后,脸上多少有些失意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满腹狐疑之时,光绪皇帝轻咳两声说道:“谭钟麟内召授武英殿大学士,管户部,军机大臣;张之洞内召,授文华殿大学士,管兵部,军机大臣;刚毅授协办大学士,调……调吏部!王文韶授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谭延闿……授协办大学士,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