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的商人圈子越来越大,实际上在谭钟麟担任闽浙总督的时候,江浙财团并没有跟随谭延闿的脚步就已经非常后悔了,从而让两广的财团捷足先登。闽浙财团活动中心一个是航运,一个便是金融,随后也加入了谭延闿的“圈子”,再后来便是直隶津京的传统商团和两湖商团。虽说和传说中的晋商集团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在整个中国范围内的大商圈中,谭延闿已经是举足轻重,麾下的抵羊纺织厂是轻工业的龙头,而汉阳钢铁厂、隆盛机器厂、江南船坞则是目前中国重工业的火车头。在这样的背景下,晋商虽然豪富,但与谭延闿的潜在经济实力相比相差甚远。
谭钟麟虽然在仔细听,但却又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安儿,你确实是长大能够自己去闯荡了。其实这论做官为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好教你的了,论能力不要说你两个哥哥,就是为父这样做过几十年一步步从底层升迁上来的地方官也远不及你……昔年做为一个地方官只要勤政爱民,秉公办案便是一个口碑不错的好官,这样的好官也不过是能够让一方平平安安,一旦碰上灾荒年景必然要出乱子,而像你这样做官,以为父看来不仅可以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更可保一方平安不受外辱,你强过为父多多……”
谭延闿笑了笑却没有回应谭钟麟的话,只是走到父亲身后轻轻的为谭钟麟按摩说道:“以孩儿看来,南方的革命党现在固然是小打小闹,但也绝非不会称为洪杨那样的祸乱,至少在孩儿眼中他们和洪杨有着本质的不同,只是他们太过心急没有发展起来而已……就像几十年前曾文正公办同文馆还需要倒贴钱给学生一样,现在其实就算我们开办的学校不贴补也是一样有人来上学的,只是人数稍微少些但绝对要比曾文正公时代容易的多,为何原因?只是风起日益开化而已!风起愈加开化,人们的思想也就越来越开阔,南方革命党所求的不是洪杨发匪的落下皇帝自己来当的那一套,而是谋求中国能够像西方的那一套,这中间有很大不同……”
“这么说来你还挺看好他们的了?难道朝廷就不会派大军镇压么?当年洪杨发匪割据半壁江山也不是照样覆没?!”谭钟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他素来看重儿子的眼光,话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所动摇的。
“不是看好,而只是一种看法而已。说起来我们现在办北洋海陆两军也是为国出力,但即便如此还是受人节制,甚至不得不为此行贿朝中权贵才可以办成一二……朝远处看看李鸿章的北洋海军自成军之后便再添不了一艘军舰,而是用来去修园子去了,这就是一国气运盛衰的表象,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够看得出来……”
“安儿!”谭钟麟用手拍拍谭延闿的手示意停下来,睁开眼睛转身对谭延闿肃容说道:“为父和曾文正公有个相同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人面相,昔年为父热衷此道曾延请一此道之中的名手为你看相,此人曾留下批语说你将来成就可比为父高出甚远,足以让我谭氏一门光耀门楣,但你要走的路很可能不是为父所期望看到的那样……”
谭钟麟说起当年请人为谭延闿看相的事情,这是第一次,谭延闿也曾从他弟弟的嘴中知道这件事,更知道最后的批语。说起来有些事情是非常玄妙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前生的记忆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刻意的去追求改变撬动历史的话,那谭延闿最后的命运确实也能够登上一个非常高的地位——历史上民国的二号人物确实要比谭钟麟现在的封疆大吏要高得多。应该说这个看相高手给自己的批语还是非常准确的,不过正是这家伙多嘴才使得谭钟麟对他看管的极为严格,这练字习文是一日不可放下,直到连中三元之后才好了许多,谭钟麟最终放宽了对自己的限制。
“孩儿只是想看清大势,以后是作曾国藩、李鸿章,还是作……父亲,时局复杂,孩儿心头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现在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免得以后走错、做错!”谭延闿平淡地说道。
谭钟麟听后也只是一声叹息,却没有应答……
谭氏父子崛起的实在是太快,根基先天不足,不过谭延闿却知道该怎么去弥补这先天不足的根基。到了眼前这个地位,很多事情都已经由不得谭氏父子去做出选择,更多的是一种凭着本能的选择——就像曾国藩和李鸿章曾经做过的那样,谭氏父子为了保证自己的权位也不得不走向同样的道路。曾国藩和李鸿章都是读过书熟知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自古以来权臣要么往上进一步,要么不得好死,曾李两人都各自采取了不同的方式,但是结果却一个忧愤而逝,另外一个虽然还活着却被人扣上了有史以来与秦桧相比肩的大汉奸。
谭延闿不愿做曹操那样的权臣,更不愿意做像韩信、李林甫那样掉脑袋的权臣,在这个时代风云激荡的年代,他对以后该如何去做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十万!我只要十万陆军!”谭延闿心中不停的呼喊着最后的底线,没有人推动他,是他不得不向这个方向前进,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一些——相比留名青史,他宁可到实验室去作一个普通人,可惜生在了这个时代却没有给他更多的选择,个人人生向往和良心面前,他选择了良心。
“荣相,这是一份比较粗糙的建军计划——随着新式陆军完成训练愈来愈多,这些完成训练的新军总不能全部都进入武卫右军,就是武卫右军做为新式陆军也有必要进行整合。卑职以为我们既然按照西方列强的练兵之法来训练新式陆军,那在指挥、编制上也要效法西方,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上的发挥新式陆军的优势,就像以前淮军一样采用的都是德国陆军操典训练出来的士兵,为什么甲午年的时候如此不堪一击……”谭延闿躬身对荣禄说道。
“哦!组安对甲午年的那场战争还念念不忘,有什么想法?!”荣禄说话总是有些不咸不淡的味道……
对于荣禄,谭延闿心中还是挺神秘的,这个人永远都像隐藏在迷雾中的人一样,永远让你看不清他真实的长相,放到现在就是你永远也无法明白这个家伙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荣禄说话也许有些不咸不淡,不过和他相处时间长了你就发现,他这么对你说话是表示了一种将你视为亲信的姿态——一般值得他热情洋溢相待的人,除了慈禧太后之外,其余者都遭到过他的暗算,可以说这家伙是典型的清朝李林甫。
对付荣禄对于谭延闿而言既容易又复杂,容易之处便是在于荣禄贪财,可以说这家伙是“杂食性”贪官,你送他古董字画也好,或是直接送给他真金白银也罢,这家伙是来者不拒尽数笑纳。不过与以前著名的庆王奕劻相比,荣禄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这家伙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贪官,他明白这个国家就像一艘船,身为蛀虫不能太过肆意妄为,除了避免自己的名声太臭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这艘船如果沉了,他难免要成为陪葬品,就是富可敌国也是过眼云烟,谁也无法保全他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