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听后点点头说道:“甲午战争过后,朝廷有意重建北洋水师,当时老夫主政之时也是趁着军费较为充足的时候,购买了四艘战舰,以此为根基来重建北洋水师亦是可能……”
“老相国可能有所不知,日本向英国定购的新式战舰已经在去年开始开工建造了,这种战舰在英国称为‘君权级’战列舰,它拥有四门343毫米主炮,其火力异常凶猛。根据驻英公使龚照瑗的回报说这种舰炮发射的炮弹可以在四里地外打穿280毫米的克虏伯钢装甲……这种新型战舰是光绪十五年时英国通过的海军法案中的核心战舰,按照战舰的服役周期而言,至少在未来的十年当中这种战舰将会称为各个列强国家海军追赶的目标。试想这么一艘排水量超过定镇两舰之和的巨大战列舰出现在远东的海面上,北洋水师中将会没有一艘战舰是它的对手,而我们的对手日本已经定购了两艘,是以晚生以为中国不能没有这种战舰,虽然不敢说和日本一样多,但至少也必须有一艘才可以!”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的海防理论实在是太过老旧了,谭延闿没有干过海军,但是从入李鸿章幕府之后,他就生硬的将所有能够搜集到的海军资料全部啃了下来。而现在他也是非常注重自己在海军理论方面的知识积累,除了大量的翻译各国陆军军事著作的同时,他也没有放弃海军理论军事著作,在他的主持下马汉的《海权论》已经进入到最后的修订阶段,用不了多长时间将会整理印刷出版——武器装备上也许会要落后于老对手日本,但是最前沿的军事理论是绝对不能落后的,像马汉的《海权论》这样据说深刻影响了美国发展的一部海军著作,他是没有道理不抱持重视的。
“朝廷的八百万两重建北洋水师军费还在讨论中,定镇两艘巨舰当年共花费了三百四十万两,现在应该是还没有向英国造船厂询价,但估算下来亦不会少于四百万两……组安是想大舰购买,小舰自造?”李鸿章问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老相国所料不差,晚生正是这么想的。如果顺利的话,购买一艘英国主力战舰自造三艘巡洋舰,加上现在北洋自有的六艘主力战舰,而老相国在战争时期向英德购买的鱼雷艇过几日也要抵达天津,这样算起来这支舰队的实力已经远超先前的北洋水师了,如果日本想要抗衡这支水师的话,至少也要等四五年后,而想要取得绝对优势至少又是十年的时间……”
“十年?!”李鸿章和周馥相视苦笑:“若是当年朝廷能够继续拨款给北洋水师,那也不会酿成甲午大东沟惨祸……”
“老相国,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除了吸取教训之外,现在剩下来的只能是埋头苦干奋起直追了。好在朝廷经过这次战败之后并没有彻底消沉,八百万两重建北洋水师计划相对于现在西方列强国家越来越高昂的造舰费用,已经不大可能组成当年具有世界先进水平战舰所组成的北洋水师了。这笔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晚生以为要想达到最大的利用效率,只有先购买英国的一艘主力战舰,其他战舰我们想办法自己建造——我们不可能老是从列强国家购买战舰,甲午战争中各国列强谨守所谓‘中立’原则其实不过是根据战局的情况来搞平衡而已!”谭延闿有些气愤地说道。
“各国列强在甲午战争中不但扣留了我们的舰船,同时也是扣留了日本的战舰,这也应该算是严守中立了吧?”周馥说道。
“‘中立’?!战前所有的西方列强都认为日本的联合舰队实力虽然不弱,但绝非是北洋水师的对手——外国人对我们的信心可比我们自己高多了,所以他们所谓的‘中立’政策是偏向日本,想要保持这种现状不让我们有太大的领先。不过战争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列强们也不会食言而肥自扇耳光,不过却弄出来一个三国联合干涉日本的事件出来,即便是想利用日本抵制俄国势力南下的英国,在关键时刻也是出卖了日本,可见列强的‘中立’不足信,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而已,绝对不能做为依靠……”谭延闿解释道。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洋人是不可靠的,可笑朝堂诸公还视各国列强为依靠,就连老夫也是在这次吃了大亏之后才有所醒悟。老夫虽然退下来了,但福建船政局那边还有几个门生能够说得上话,若是组安有意的话,从那边借调人才还是设备,总归比较容易一些,然两江总督刘坤一与老夫不睦,能够帮上多少忙这就很难说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老相国能够在这上面说句话,就已经顶晚生奔波劳碌了。至于两江总督刘岘庄,晚生以为若是强调的话必然会引起其反弹,眼下重建北洋于南洋还有多多倚仗之处。家父常常教导晚生万事以和为贵,晚生以为没有必要为此小事得罪刘岘庄和张之洞,正好全国各地督抚都想要建立新式陆军,刘岘庄和张之洞也想要在这上面做出一些成绩来,与其强调福建船政局资源,倒不如和他们平等交换,大家各取所需,这样一来大家也可以皆大欢喜……”
“组安是想要借调新军训练军官来交换福建船政局?!这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周馥眼光一亮,立刻看出了谭延闿“平等交换,各取所需”背后的猫腻——谭延闿这不是帮刘坤一,相反想要将刘坤一和张之洞所建立的“自强军”变成另外一支直隶督标新军。
“真是兵不血刃啊!不动声色的就通过自强军将全国举足轻重的两个总督绑在裤腰带上,顺便还带上一个惟刘坤一惟命是从的闽浙总督边宝泉,天下总共才几个总督?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个总督老丈人了!”周馥在心中立刻盘算到谭延闿手中所掌握的资源。
生活在湘系和淮系主掌天下大权时代的政治人物对于谭延闿这样编织出来的关系网多少会不屑一顾,他们都相信权力只有把持在自己人手中才是最安全的。不过谭延闿却不这么看,这样就像是在和朝廷玩一场恐怖平衡游戏一样,双方为了自身的利益,都是拼命的争夺权力,张之洞能够称为湖广总督并不是偶然,而是湘淮两系在湖广总督的斗争中被慈禧太后给算计了,才使得这么关键的位子在数十年间第一次没有掌握在湘淮两系任何一系手中。
谭氏父子也曾动过脑筋走曾国藩和李鸿章曾经走过的道路,通过同乡、师生的关系构建自己的势力网,谭延闿的大姐嫁给和湘系人物有很深关系的唐树楠的儿子为妻也是有着很深用意的。可惜这条路在谭延闿还是谭钟麟看来都是极为不现实的,而谭延闿一直都是信奉利益至上,同乡和师生的关系也许比较牢固,但并不是最佳选择,无论是湘系还是淮系都曾出现过严重的内斗,结果被朝廷给捡了便宜。谭延闿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政治潜力变成利益,将各路诸侯都给连接起来,无论是湘系还是淮系,或者是张之洞这样的逍遥派都给一网打尽,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