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就算再昏庸,对内他是政坛搏杀的老手,满人怎么想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对外他的北洋水师最主要的假想敌就是日本,没有人比他对中日之间飘散的硝烟味道更加敏感的人了。战于不战,战争的后果如何,他心中自然有个小算盘,可惜《强学文摘》那一篇篇令他心惊肉跳的报道和评论让他彻底寒了心。
“战还有一线生机,不战则死路一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要战不如提前下手,能够争一分胜面算是一分胜面,若是等日本人先挑起战争,对方的炮弹突然打到自己的脑袋上再还手,那就陷自己最不利的境地——被动挨打若是再败了,那老夫真的是穷途末路了!”李鸿章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心中暗自盘算着。
一千五百名练军今天已经登船秘密开赴朝鲜了,至于这次行动有多少保密性,他心中并不心存侥幸,不过他已经把电报发到京师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但是发给日本那份,李鸿章还打算再拖上一拖,等明天再发出去。明天舰船就已经非常靠近朝鲜了,现在日本内阁正闹得不可开交,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打算派兵,日本所扶持的东学党早就玩完了!
事实上李鸿章心中还是非常愿意拖延战争时间的,可惜东学党越闹越厉害,再这么折腾下去日本人就要下手了。此次派兵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希望能够尽快剿灭东学党,让日本失去染指朝鲜的借口,这样中日之间的局面还可以维持下去,等慈禧过完大寿之后,北洋水师便立刻买船扩充,到时候还可以继续这场平衡游戏,他李鸿章至少在这段时间还是会屹立不倒!
“中堂,心思可不在棋盘上啊!”坐在李鸿章对面的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
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便是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此时他已经不是十二年前刚刚任左副都御史,接连弹劾使得数位朝廷大员丢掉乌纱帽“得名最远,招忌最深”的清流党人了,这么多年的变故使得才四十六岁的张佩纶变得沧桑了许多,早就没有当年的锐气了。
“幼樵,老夫真是希望这次能够平安的渡过,毕竟这战事一起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李鸿章将手中的棋子抓起又放下,心中颇为踌躇地说道。
“凶险是很大,不过两害相权则其轻,不打最好,但是迫不得已的话那就要选择一个损失最小的方式来迈过这个门槛!现在东学党虽然在朝鲜闹得挺利害,但是却只是在一地折腾还没有泛滥开来,中堂大人及时派兵帮助朝鲜围剿正是时机,这样就可以让日本人失了借口,同时剿灭东学党也是打击日本人,朝鲜才能够更安稳!”张佩纶说道。
李鸿章听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扔回到棋盒中说道:“幼樵,早先日本人在朝鲜闹事的时候,你不是主张避其锋芒,示弱骄敌,再图大举么?怎么开始变得主战起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强学文摘》上那些评论说得好,出的主意也正,若是当年真的依袁慰亭直接将朝鲜变成我大清的行省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或是给袁慰亭拨付贿赂朝鲜君臣的银子也好安稳住朝鲜不倒向日本,可惜我们都错过了……退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无路可退,《强学文摘》上对日本的岛国天性和其对大陆的渴望刻画的倒是异常生动,所以朝鲜的局势不能够再退,否则日本人得了朝鲜那以后更加难治!”张佩纶淡淡地说道。
“《强学文摘》?”李鸿章听后微微一笑,“那个才子今天和纪孟乘济远舰到天津了吧?”
张佩纶眉毛一动说道:“已经到了,正打算明天来面见中堂……”
“纪孟来电说那个小才子有个了不起的发明,正好来见识见识……”李鸿章笑着说道。
“纪孟的来电也挺让我非常费解,说是‘无线电电报’,这电报难道不用电线就可以发报么?据说连洋人都没有这项发明,现在谭组安已经派人到西洋列强国家去抢先注册专利去了。不过纪孟也是喝过几年洋墨水的年轻人,见识广,新鲜事物上还是他的眼光比较准些。”张佩纶笑着说道。
第四十七章 孤独
“谭文卿和翁书平可以算得上是至交了,谭文卿前两三年在京师任吏部尚书的时候,翁书平几乎是有闲空便登门拜访,还没有见过翁书平对哪个人有这份勤快。幼樵,你说这次谭文卿不仅答应写信还亲自派他儿子来亲自送信,这里面是什么明堂?”李鸿章笑着对张佩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