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轩三人站起来说道:“公子放心,属下会督促学习训练,争取达到留学标准!”
谭延闿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道:“国势日衰,那些采用旧法练兵的军队鼎盛时期对付太平天国还凑合,但是过了几十年到现在,恐怕他们都马放南山变成大烟鬼了,民族靠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出路的!本来凭我和北洋之间的关系,就是把你们送到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里的淮军惰性已成积重难返,我怕把你们送到那里会害了你们。前思后想之下还是把你们送到德国,去接受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将你们培养成合格的军事将才,将来回国后好报效民族!”
谭延闿话中着意“民族”二字而不是“国家”,现在清朝还是歌舞升平,但是全国上下的人都知道慈禧太后肆无忌惮的挪用国库来筹备六十大寿,这已经开始惹的天怨人怒了,剩下来就等甲午战争一败涂地,然后矛盾集中爆发出来而已。
没有办法,谭延闿现在不可能自己做革命者,他的基础和身份都决定了自己走上革命之路,同时他需要的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他非但不能给这些人灌输革命思想,反而要防范这种思想对他的基础的渗透。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当满洲人的孝子贤孙,剩下来的也只有走“民族路线”了,以民族大义来团结更多的人,尤其是以萧轩三人为首的这支微型军事力量。
“我这一走恐怕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这里全靠诸位来打理,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文渊兄、宇盛兄,仲卿到欧洲短时间也不可能回来,这《强学文摘》就要靠二位来打理,至于家父那里会给二位方便,不过《强学文摘》的评论部分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针对某个朝廷大臣发出责难,当然若是某位官员贪污被朝廷邸报所披露,可以请示一下家父来做考量,我在北方也会写一些评论寄回来交给你们来处理……”谭延闿慎重地说道。
《强学文摘》说到底还是类似于报纸,不过因为它的影响力在地方实力派手里有意的推动之下日渐扩大,名声是有了,但是目标也变得太过明显了。为了防止一些人有意的打压,谭延闿不得不对《强学文摘》的内容报道进行一定的限制——自从《强学文摘》的评论版出来之后,就不单纯是翻译转载外国报纸了,对于国内发生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出评论,不过考虑到甲午战争的苗头,《强学文摘》万万不能够当出头鸟,否则就算有老头子当靠山也避免不了被人打压的厄运,说不得以老头子的性格,动手关闭《强学文摘》第一人还是老头子自己。
沈静和陈飞对谭延闿的话倒是听得进去,毕竟他们不是单纯的热血读书人,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的,尤其是在总督府这样的地方当幕僚,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他们多少也明白一些。在这方面沈静远比陈飞要成熟的多,毕竟人家当初读书就是为了进入官场,可惜科举不顺才该行的,谭延闿虽然没有明说,但沈静在翻译科的地位要比其他人更高些,尤其是在处理和政务有关的事务,若是谭延闿不在的话就由他来拍板。沈静踏实慎重的作风也颇得老头子的欣赏,把这些事情交给他来主持,谭延闿也比较放心,若是连沈静都感到棘手的话,和老头子沟通起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虽然这次走得突然,要交代的事情也很多,但是终归有处理完的时候——那也就是说谭延闿最后还是免不得要见到现在最令他尴尬的人——妻子方榕卿。虽然两人说不上了解,但是就谭延闿的感觉,面前这个正在摆弄茶具的女孩还是颇有好感的,大方、娴静、从容……这个女孩在自己归来的时候正在专注的摆弄着身前那套茶具,非常熟练的进行着茶艺的一道道工序,谭延闿进来的时候,这个女孩也仅仅是抬头用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一会就可以喝了,先坐着吧!”
一时间谭延闿防佛觉得当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她才是长辈,而自己倒像个晚辈一样,他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像把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觉赶出脑袋,不过他还是非常顺从地坐在方榕卿的对面,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灵气的女孩表演茶艺。
在热水升腾淡淡的水雾中,眼前这个女孩子在谭延闿的眼中显得那么自在,举手投足间是那么的自然,不知不觉中当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将一杯清茶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淑女”这个词竟然蹦到了谭延闿的脑海中。谭延闿的前生,“野蛮女友”大行其道,“淑女”二字他也只有个概念而已,加上他很少接触异性一心忙于学业,这个词距离他所接触的异性就更加遥远了,没有想到在这个女孩身上居然有这种气质,这倒是让他颇为心折。
谭延闿将紫砂杯中的清茶趁热一饮而尽,茶水的温度掌握的非常老道,他不懂的喝茶,但是这杯茶喝下去之后沁人心脾,让他心中感到特别的舒畅,一时间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居然软塌塌地靠在椅子背上,让他浑身上下格外的舒服。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什么时候走……”
“差不多了,余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什么事情都要操心,那样就算把我累死也不够看的!明天一早就要去坐船……”谭延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不自觉地说道,不过说道一半他硬生生的止住自己的嘴巴,眼睛有些惊愕地看着对面的妻子。
方榕卿手中正拿着小巧的紫砂杯轻轻的喝着茶水,在谭延闿说到一半不说话的时候,轻轻的放下茶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才落到谭延闿的身上,微微笑着说道:“中午的时候公公说你要出趟远门,可能在会试之前都不会回来了。这么忙着出门,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你的书房太乱,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常紧要,我就没有动手,你自己来整理吧……”
谭延闿的嘴里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鸡蛋一样,半天才憋出一个“谢谢……”,一想又不对,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妻子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狡猾”的笑容,他的心中又乱成了一团麻……
方榕卿倒是非常有趣地看着谭延闿,似乎手足无措的丈夫让她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畅快。她从小便生活在深宅内院中,说实在的除了小时候见过谭延闿一面之外,相处过的同龄男子也就是她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她却仗着父亲的宠爱,在赵恒君的护卫下经常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去年随着谭延闿一路到湖南参加乡试,尽管尽在咫尺,但是她依旧隐在暗处观察着自己未来的丈夫,想看看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天下男子皆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