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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校对版] 戒念 3750 字 2022-11-12

刘人熙转念一想便说道:“与其以后夜长梦多,还不如在今年组安乡试过后就完婚,或是在明年挑个时间赶在他会试之前完婚,这样一来也就一了百了了。况且以在下看来,组安过乡试一点问题都没有,至少在这‘命’一字上他占尽了上风,加上自己又有真才实学,若是再过不了乡试成为举人,那恐怕真的是要天怨人怒了。组安得到举人功名,然后成亲也是一桩美事,况且小姐今年已经十五,品貌端庄极佳,就是论诗词才情也不逊于一般士子,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呵呵,知我心者非节庵莫属,其实我左右思量了一下也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想来谭文卿也不会拒绝……”方汝翼开怀笑着说道。

谭延闿还不知道老头子的一封信会让老丈人生出这么多想法,本来想能够拖上一阵是一阵的婚约,在老丈人那里变得提前了,正在刻苦攻读书本的他不禁打了喷嚏,心中不禁暗想:“是不是有人在算计我啊,这么热的天还能感冒?!如果有人在算计我的话也只有何兢了,不过甚为地方大员勾结匪类,这个罪名可不轻,就算不抄家流放,罢官也是足够了……”

虽然路程安排的比较紧张,但是谭延闿还是计划在老丈人家待上十天,免得来去匆匆让人家觉得受到了轻视。不过谭延闿还不知道方汝翼已经差人将他写的提前两家婚事的书信送到了福建老头子那里去了,他每日只是和刘人熙在方汝翼的幕府中协助工作,闲时和一众幕僚谈诗论文,方汝翼也常和他们在一起。毕竟是马上取考乡试,他们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时不时的谈起一些关于科举考试上的趣闻,而谭延闿也算是变相的得到一些经验。

谭延闿在闽浙总督府中身为幕友堂首领,对于方汝翼这片所接触的公务自然是非常熟捻,凡是交到他手中的公文总是很快的处理完,而刘人熙等幕僚对此都感到非常惊讶,不过想想关于闽浙总督的一些传言,他们心中也就释然了。最让他们感到惊叹的是,无论是什么文章,只要谭延闿看过一遍之后都能够流利的背诵一遍,丝毫没有差错。刘人熙和方汝翼看在眼中都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惊愕的神色,不过心中也颇为感叹——怪不得谭组安能够以庶出的身份得谭钟麟的青眼,就凭这个本事,若不是老天嫉妒,功名对谭延闿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本来在这么紧的行程中还抽出十天时间逗留,谭延闿心中也有另外的安排——他想和方榕卿再重新的认识一下,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洞房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尽管在这个时代想要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伴侣基本上无限趋于零,但是他也想看看未来的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个时代已经不像数百年前那样男女不见面的森严礼教,可是谭方两家都是官宦之家,又同是湖南望族,男女大防的工作做得周密无比,除了那天在假山旁惊鸿一瞥之外,他便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身影。

让刘人熙和方汝翼非常感兴趣的还是谭延闿所带来的那支总督府护卫队,他们两人早就知道这次谭延闿之所以能够这么大摇大摆的从福建走陆路入江西来到这里,这一路上能够保住其安全的,侍卫队功不可没。这支侍卫队的装束都是他们两人所从来没有见过的,谭延闿也非常高兴的向他们展示了侍卫队的战斗力,主动提出借用南昌府驻军的营地来进行表演。

在这个时代,中国最强的军队无疑是淮军和湘军,这分别是由曾国藩和李鸿章建立起来的,尤其是湘军中的重要人物左宗棠和谭钟麟是同榜举人,两人交谊非常深厚,在政治上也是相互提携,现在左宗棠虽然已经故去了,但是湘军领袖人物镇压太平天国、捻军等事迹被父辈们当作光辉业绩大肆夸耀,作为教育子女建功立业的重要素材和顶礼膜拜的主要对象。

此时谭延闿向方汝翼和刘人熙展现了另外一种战斗方式——在先进枪械的支持下,若不是面对人海攻势的话,侍卫队的精准枪法将会从容的将对手全部消灭在四百米开外,这绝对不是藩台府邸中那些看似威武的手拿大刀长矛的兵勇所能够相比的。不过这还不算完,谭延闿向老丈人展示了马克沁机枪的威力——一棵两人才可以合抱的大树被经过机枪的密集扫射之后直接倒在了一边,这给两人以极大的震撼,但是听闻这支侍卫队是谭延闿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并且雇用德国军官辅佐训练出来,这更使得他们心中思绪万千,对于这个年轻女婿的评价又涨了三分。

当谭延闿带领着侍卫队乘船离开南昌的时候,令他非常遗憾的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方榕卿,他不知道当他所乘坐的船在赣江江面行驶的时候,在江边停留这一座精致的小轿子,轿子窗口纱帘后面,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船只愈行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谭延闿一行人乘船从赣江进入长江,逆行而上来到湖北武昌,不过他们在这里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转行向南进入洞庭湖然后入湘江来到最终目的地湘江江畔的长沙,在这里他将会面对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试——一个月后的乡试。

一去快两年,赐书堂前的荷花池依然风景如故,不过这次回来他的身边却多了一支全副戎装的侍卫队,仅凭这个已近足以让他感到这两年时间没有白过,至少算是有点底气了。他可以从家族中人的眼睛里看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同,不过他并不在乎,在他看来他就像是在看一幕闹剧一样,任凭“长辈们”如何明枪暗箭,他都暗自岿然不动。在他眼中这些人或许和自己有一定的亲缘甚至是血缘关系,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恻隐之心,对于他来说,既然半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时代,如果他的“亲戚们”妨碍了他,他也不会手软——六亲不认乃乱世生存的不二法则。

“可是我真的能够做到这点么?!”谭延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吹熄了蜡烛自己独自坐在一片黑暗的书房中,任凭柔和的月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暗自想到。他可以硬手屠杀数百土匪,但是以后让他必须屠杀几百个和自己没有太多关联的陌生人的时候,自己还能够硬的下这个心肠么?!

谭延闿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却清楚他的父亲却是非常认同的——在得知他硬手处理了福建东部的土匪的时候,他写信赞扬自己的儿子不愧有左帅风范,而左帅便是左宗棠,对于这位故去的老友,老头子可是崇拜的很,可惜也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注定老头子不可能狠下手做出同样的事情,是以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官位到了他这个程度还没有仇人的,在清廷中也是独一份了。

以谭延闿对老头子的理解,他是那种一心为了整个家族不惜一切代价的人,这种人谭延闿只是在前世的小说或是电影中见识过,不过从老头子的一言一行看来,温和待人的老头子若是做出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这也就使他对老头子恭顺无比的深层原因——谭嗣同在维新变法中的表现若是换作他的话,不用慈禧太后来下手,老头子自己就把他给解决了。老头子一天不失去对局面的控制,他谭延闿也就一天不要想着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来选择生活,这个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这倒是让谭延闿想到了慈禧太后的作为。

“自己现在不过是光绪的另外一个版本罢了,若想获得更大的自由度,那就先把老头子哄高兴再说吧!”谭延闿自言自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