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建安十五年末,正是深冬时节,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清晨,荀彧独自一人站在尚书令府的院落之中,面对那枯藤老树,形容枯槁,面带忧色,他的心真的很累,丞相果然还是踏出了这一步,唯才是举令可以大大削弱世家大族的力量,然后再凭借着寒门子弟的支持,迈向更高的地位……

荀彧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直言进谏,怕是丞相也不会听了,就在这时,被裹成小粽子一般的荀粲又蹦蹦跳跳的来到荀彧面前,用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爹爹,你看那树上的雪,可真是漂亮呢!”

说着,荀粲捧起荀彧那冻得僵硬的手,使劲呼出热气来温暖自己的父亲,荀彧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幼子那可爱的面容,以及孝敬自己的举动,不由心中感动,他对政务的疲惫之心也愈发强烈,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罢了,罢了,不如归去。

荀彧脸上浮现出一丝慈祥的笑意,抱起荀粲那粽子一般的身体,耐心道:“粲儿,你不是陪着你娘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荀粲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娘总是要检查我的功课,一点也没有爹爹温柔,所以粲儿喜欢和爹爹在一起。”

荀彧嘴角抽了抽,抱着荀粲走回温暖的屋子,心中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慈祥了一点……不过唐氏可真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对孩子确实非常严格,若不是有唐氏在,说不定荀彧的这两个最小的儿子都会变成纨绔子弟。

荀彧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他这样温润如玉的气质确实令人亲近,他淡淡道:“粲儿,你娘考你什么功课啦?”

荀粲答道:“娘让我背《论语》,不过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荀彧的笑容愈发温柔,他很相信这个天资出众的幼子的话,荀粲几乎是他几个孩子中最乖巧听话的,最叛逆的当然是长子荀恽了,出生书香世家,却硬要去学武,在荀彧看来他的这个长子是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

荀彧的六子荀顗已经正式拜了荀攸为师,深得荀攸的喜爱,见荀攸都有了自己的衣钵传人,荀彧自然不想落后,于是他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幼子身上,在荀彧看来,荀粲的可塑性比荀顗更大。

荀彧望着屋子外的鹅毛大雪,随口道:“粲儿,你可会用这白雪来作一首诗?”

荀粲想了想,既然父亲不惊讶自己的诗才,那么自己就彻底表现一番也未曾不可,于是他在荀彧很感兴趣的注视下非常淡定的叉了八下手,便得了一首,吟道:“画堂晨起,来报雪花飞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上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荀彧啧啧赞叹,他只知南楚多才子,却不想自家孩儿真的是天生的诗人,荀彧脸上红光满面,他拿来一张纸,让荀粲将诗句写在上面,荀粲对毛笔的使用不甚精通,只能歪歪扭扭的写了上去,旁边的荀彧面带惋惜之色,显然觉得一首好诗没有好字来匹配的话,那真的是一个悲剧。

就在此时,却听下人来通报,说是陈群与钟繇来拜访荀彧,荀彧稍一思考,就明白这两人来这里的用意,陈群是陈氏族人,而钟繇这是钟氏族人,陈氏、钟氏皆为颍川大族,如今两人前来,自是来询问荀彧到底怎样应对曹操的唯才是举令。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颍川钟家是可以与荀家媲美的大世家之一,钟繇的年纪比荀彧还要大个十多岁,在原来的那个三国中,他是著名的书法家,据传是小楷的创造者,在书法界与东晋王羲之并称“钟王”。

不过此时进入房屋的钟繇却显得有些忧虑,显然是曹操的唯才是举令让同为大世家的钟家也忌惮不已,但是当钟繇看到纸上的那首诗时,不由眼前的一亮,但看到字时,不由露出惋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