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女真的人口若是一直增长,以他们的战力,休说辽国抗衡不住,将来就是我国对上也会遇到麻烦。”想到这一关键,高俅立刻提醒道,“我们宋国的瓷器绸缎玉帛,应该从海路多多运送过去。横竖女真从辽国那里抢到了不少银子,也勒索了不少钱,而我们中原的这些东西比辽国更精美,更适合那些高官享受。只要过惯了奢靡的生活,日后他们再打起仗来,就会有后顾之忧,也就不能再那么勇往直前了。”
这话无疑是正中要害,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总不可能一味的卧薪尝胆,在一而再再而三获得大胜之后,总难免有麻痹大意的时候,更何况是有数不尽的子女玉帛摆在面前任由享用。女真起事的时候自然是抱着不胜则死的决心,但是,现如今胜得习惯了,即便是昔日的那些军士,只怕也会滋生出骄傲的情绪了吧?
而代州的赵鼎此时也正在深入地探查马案中的情弊,由于有种师道的帮助,他又刚刚进封给事中,因此自然无人敢留难设卡。然而,由于此时据事情发生已经有了颇长一段时间,除了种师道早就掌握到的那些证据,蔡攸早就把痕迹全都抹平了,事件进行起来无疑十分困难。
元旦佳节,种师道自然少不了召集同在军中的子侄聚会。而中午热闹过一阵之后,晚间他突然想到赵鼎独自一人在外,便让亲兵去请。果然,赵鼎一来就笑道:“倘若不是今日种帅相邀,我只怕是要一人冷冷清清独自过这佳节了。”
“赵大人奉了圣命操劳,若是让你这么孤孤单单过了这大好节日,我哪里过意得去?”种师道豪爽地大笑了一阵,遂命家人去摆布酒菜,却还不忘提醒一句,“我等武夫,可比不上京城士大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就是想吃,这里的厨子也未必会做,你可别嫌粗陋了。”
“种帅言重了,这种时候有一口热汤喝我就知足了,哪里有那许多讲究。”
两人到了地头坐下,早有一桌菜摆得满满当当,正如种师道所说,丰盛自丰盛了,却没有那些珍奇之物。种师道亲手给赵鼎斟了酒,小酌几杯之后,他便嫌不过瘾,唤人换了大碗,谁知赵鼎也突然拦住了那回身要走的仆人,指了指桌上的小酒杯道:“给我也换大碗!”
这下轮到种师道诧异了:“赵大人今日兴致这么高?”
“什么兴致高,苦中作乐罢了!”想到自己行前在天子面前下的军令状,再想想上次得到消息说家中娇妻已经有孕,又回忆起自己在母亲面前的豪言壮语,赵鼎只觉得此行分外失败。家人刚刚换来大碗,他便自顾自地满满斟了,随后仰头一饮而尽,末了才苦笑道:“一醉解千愁,想不到我如今也有这一日!”
种师道当然知道赵鼎为何这般模样,然而,他心中对此更有不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朝中那拨人全都以为眼下是蔡家父子争锋,他却认为这不过是障眼法,高俅迟早都是要复起的。因此,眼前这位新晋给事中无疑会在日后大放光彩。不管代州马案查得如何,都不会影响赵鼎的仕途,这一点绝对是确定无疑的。
“赵大人,恕我直言,此事已经过去了多时,而且朝廷如今立了新制度,已经堵住了这个缺口,你只需将表面上的证据清理出来回朝奏报便是大功告成,为何如此锲而不舍?”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多嘴一回,“朝中如今风向已变,若是赵大人一意孤行,只怕是会惹恼了不少人物,到时候费力不讨好不说,更可能让更多的人逍遥法外,又何必舍易取难?”
一席话入耳,赵鼎却没有立刻回答,一连灌下三碗酒,人亦有些晕乎乎的时候,他方才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凛然:“种帅,我朝建国以来,朝廷的宗旨便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仅俸禄优厚,诸般礼遇更是历朝历代所没有的。但是,结果却是贪官污吏依旧层出不穷,但凡处置这种事情,上官都是和稀泥似的不了了之。久而久之,百姓对清查这种事情就不抱任何希望了!我一己之力固然有限,但是,只要能查出的线索,我就绝不会放过!以国库之钱饱一己之私欲,是为国蠹,绝对不可容忍!”
对于年过六旬的种师道而言,如今考虑的已经不再是所谓正道与否,权衡更多的无非是利益考量。在他看来,只要是在能容忍的范围之内,有些事情不妨轻轻放过,而这一次的事情确实触及了他的底线,所以他才会把盖子掀开。而面对赵鼎这种一丝不苟的态度,他不由感到心中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激动。
“好,好!朝廷有赵大人这样坚持原则的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起身为赵鼎满满斟了一碗酒,然后又给自己斟满,随即双手捧起了酒碗道,“我先干为敬,之后若是还有差遣,赵大人尽管说就是!我种师道虽然年纪大了,却不是一个见了事情就躲的人!”
虽然脑际已经有些晕眩,但赵鼎闻言依旧大喜,痛喝了一碗便重重点了点头:“那我就多承种帅之情了!”
第七章 蔡老三阴结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