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天子官家好骑乘人尽皆知,但是,马术不比寻常小道,尤其是在京城这种人员混杂的地方,若是马术不精,骑马行在路上指不定出点什么纰漏。正因为如此,除了禁军军官之外,等闲人很少骑马出行,而文官更是重身份,出入全是马车。
上灯时节,童贯和刘琦这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路上,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童贯虽是内侍,却长得颇为英武,看不出半点阴柔气;而刘琦虽然小小年纪,却生得比同龄人高一头,仪表堂堂英气勃勃,回头率也着实不低。
童贯并未带着刘琦直奔高府,而是带着他往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四处兜了一圈。刘琦虽说不是头一回得见这种盛世风流景象,亦是看得眼花缭乱。好在他小小年纪却也有些定力,见天色渐渐更晚了,便向旁边的童贯问道:“童大人,这么晚了,我们还不到你说的那家贵人那里去么?”
“还早呢!”童贯漫不经心地答道,见刘琦略有不解,他索性又解释道,“东京城比不得其他地方,越是入夜越热闹,刚刚你也看见了,我这一路过来,遇到了几拨熟人?如今人家那里指不定刚刚在用晚饭,我这个时候带你过去像什么样子?我听你爹说,你很久没来京城,今晚若是看中什么尽管说,我这个当长辈的这点钱还是开销得起的!”
话虽如此,刘琦究竟家教不凡,一路上大多只是拿眼睛去看,拿钱买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而童贯却是一路走一路买了些小玩意,等到两个随从已经满满当当拿了一手的东西,他方才不再往外掏钱。看了看天色和四周的人群,他便回头吩咐了一声,掉转马头往一条小巷中穿去。
刚刚走的那些都是大道,现如今四人走的却都是小路。然而,终究是东京城,这小路也能容马匹经过,因此只是比刚才走得慢些。等到了地头童贯上去叩门,刘琦这才发觉这门庭并不华贵显赫,心中不由更奇怪了——童贯的为人他曾经听父亲提起过,等闲贵人未必入得了眼。想到这里,他便四下张望了起来,见四周尽是高墙大院,他便隐约明白了过来。
想必,这是哪家高门大府的偏门。可既然是上门拜访,为何不走正门如此藏头露尾?
那门很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衫的下人,童贯和那人分说了几句,那人便立刻打开了门。刘琦刚刚下马,里头便有仆人过来牵走了马匹,紧接着又有人把他们一行迎了进去。
沿着青石路入了府内,刘琦便更加印证了自己刚刚的想法。无论是亭台楼阁布置陈设还是四周的侍从奴仆,无一不显现出尊贵气象。童贯所说的贵人,只怕是真的非同小可。
他正在心里猜测童贯这一回带自己过来的用意,突然瞥见小路尽头那边的拱门处有一个小脑袋,脸上不由呆了一呆。尽管离着还远,但是他善于箭术,眼力自然是不同凡响,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头,只是身上的装束被拱门挡住看不分明。
童贯也早就看到了那边探头探脑的人影,见刘琦好奇地回望过去,也知机地没有挑明,只是跟在前面的高升后面往书房走去。快到的时候,他方才回头笑道:“九郎,别看了,那是主人家的千金,想必是好奇了你的身份所以才在那里张望。你要是真想看,呆会我和主人家说一声,让你们两个小的互相认识一下。”
刘琦这才收回了目光,却呐呐地没有说话,心中恨透了自己的好眼力。他最怕的就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千金,要是真的见了面,只怕是麻烦多多。
进了书房,刘琦一眼便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虽然鬓间隐约可见些许白色,但人却精神奕奕。在他的方向看去,似乎对方是注意到了自己这两人的到来,很快便丢下书站了起来,然后意态自如地点了点头。
“高相公!”
童贯这一声称呼顿时把刘琦从种种猜测中拉了回来,几乎是顷刻之间,他就明白了面前此人的身份。朝廷中姓高的官员不少,但是,够资格被称之为相公的却只有一个——尽管他听说那个人如今已经罢相,但是,想必是不会错的。
想到这里,他福至心灵地立刻下拜道:“小子刘琦,拜见高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