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担心又有什么用?”高俅摊手苦笑一声,眉宇间却露出了几分昂扬,“即使因此而真的绝了仕途,说实话我也没有多少好遗憾的。先是王厚挥师取了湟州西宁州,然后又是你严均达平定西北,不仅取下了灵州兴州,更是将我大宋的心腹大患远远向北驱赶了出去。就连曾经压过我大宋一头的辽国,照样是苟延残喘。唯一的遗憾,就是日渐崛起的女真了。一日未除如此心腹大患,我又怎会轻易言退?”
一直听到这最后一句,严均和阮大猷方才定下心来,同时相视一笑。室内略有些僵硬的气氛也随即活络了开来,阮大猷说起了朝堂最近发生的几件趣事,而严均则说起了李纲的婚事,最后哈哈大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伯纪也老大不小了,京城不少名媛还紧盯着他。如今这下聘一事传扬出去,也不知有多少官宦人家都重新挑选佳婿了。”
“娶妻容易嫁女难,真真是一点不假。”阮大猷也接上了口,又自嘲道,“所幸我没有女儿,不用担心这种事,否则选中的佳婿被别人抢了,只怕是心头郁郁。不过,说起来韩粹彦还真的是会生女儿,凭着相州韩氏的声名,更不怕女儿嫁不出去,真真是好福气啊!”
听到阮大猷堂堂一个中书侍郎也发这种感慨,高俅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若是你有女儿,只怕是早被人抢去了,哪里还会留到今日?向来金明池前抢进士都是出名的,你一个相公出马,哪个单身的进士会出口拒绝?”
三人大笑了一阵,严均却想起了另一阵传扬甚广的事,心中便有些不安。趁着如今话说开的功夫,他便斟酌着语句问道:“伯章,我倒想问你,令千金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大猷闻言也露出了关注的神情,他亦是不得不如此。政事堂诸人中,他比何执中的资历更深,在这个位子上坐的时间更长,但是,身上的高党烙印却是没法去掉了。倘若高俅的仕途因为这种事情而受到阻碍,那么,他也同样会受到威胁。从本心来说,对于迎娶公主或是联姻宗室这种尊荣,大宋的文臣并不是十分热络的。
人家都已经问了出来,高俅便不好再出言搪塞,略一沉吟便说道:“提出此事的乃是圣瑞宫孟后,不过孟后未曾复位,对于朝政向来也不经心,会提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昔日孟后被废,朝廷在位的这些大臣多多少少都有些干系,但在圣上将孟后从瑶华宫迎回圣瑞宫之后,各家大臣无不曲意弥补,所以这一层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听说,蔡攸的夫人宋氏出入圣瑞宫频繁,兴许便是她在其中作梗。”
“圣上至今还没有正面表示心意……这就有些可虑之处了。”阮大猷毕竟比高俅严均年长,此时皱着眉头思量了开来,“伯章,圣上喜爱令千金的事情,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说是想要她当儿媳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之所以圣上没有提出来,只怕也在担心此事对你的影响。太子殿下和嘉王……”
说到这里,他便拿眼睛去看严均,却不再往下头说了。
此中关节大家都很明白,太子妃也就是日后的皇后,自然尊荣无双,但是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却未必是好事。而且,大宋的皇后除了钦圣向皇后和昭怀刘皇后乃是出自文臣之家之外,全都是出自禁军世家,所以说,文臣——尤其是大权在握的家族出现一个皇后,绝对是朝臣无法接受的。
而倘若高嘉嫁给嘉王,凭借天子对高俅的信任,高俅说不定还能继续当他的宰相。但问题在于,嘉王赵楷不是寻常的亲王,而是皇次子,也是天子官家最喜爱的皇子。如此一来,倘若太子有什么万一,或是出了什么纰漏,只怕嘉王还是有问鼎大宝的可能。退一万步说,只怕就是如今的皇太子赵桓,对于这个弟弟肯定也不是没有提防的。
“只可惜我儿子太小!”严均这句话的感慨惋惜之意显露无遗,“京城官宦子弟虽然不少,但也找不出几个像样的。当然,都还太小了,是好是坏看不出来,倘若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行。唉,真真是一件难事。”
“能拖则拖吧!”高俅如今只有用一个拖字诀,此时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而苦笑道,“说着说着竟被这种儿女之事耗去了大半时光,倒是把正事给忘了。我问你们,册妃的事大约已经差不多了吧?”
“大约快了。”阮大猷对于此事向来不怎么上心,此时便随口道,“大理将来便是我国藩属,所以大理公主大约会比高丽公主早入宫几日。高丽使团如今还在仪制问题上缠夹不清,礼部那些人已经头痛万分了。对了,伯章你问这个干什么?”
高俅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向严均问道:“均达,李伯纪回来之后,可有对你说起高丽如今国中情况?”
“他提到过。”严均虽说是枢密使,但如今军情比不得朝局重要这种时候,他自然也不会把全副精神扑在小小一个高丽上,思忖片刻便若有所思地道,“李伯纪说就他看到的高丽军队来说,士气固然是还算高昂,但装备不怎么样,而且以高丽的国力来计算,难以支撑长时间的进兵。而高丽虽说是岛国,海运也还算便利,但是却不像我国这样有武装海船,更没有什么海军。此番看到我国的军事威慑力量,他们的使团可能会向我国提出这方面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