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淳脸色数变,最后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对于萧芷因最后一句话,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换作任何人掌权,怕都是要拿前头那些权臣开刀,不说杀鸡儆猴,至少也能够向天下人示以决心。反倒是萧芷因提到睿智皇后四个字,让他一时万分触动。
当年景宗睿智皇后萧燕燕临朝的时候,真正算得上是四方来朝八方来拜,大辽一片强盛景象。而与国家强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个盖住了所有宗室锋芒的人——韩德让。赐姓耶律,封晋王,位亲王上……种种恩遇数不胜数,而这些都是出自那位睿智皇后之手。如今耶律余睹是宗室出身,虽说是仁和太后的妹夫,但谁知道会不会重蹈当年那一幕?
一想到要对御座上那个两岁小儿跪拜称臣,耶律淳便感到心中一阵气闷。若是耶律延禧仍在,或许他不敢有他想,但如今耶律延禧已经死了,那么,为何他不能……
“海陵郡王,依照你刚刚的意思,仿佛是想留在南京?”耶律淳死死盯着萧芷因的眸子,藏在袖子中的两只手已经死死绞在了一起,“我毕竟是朝中臣子,若是两位太后真的下了诏令,恐怕我也不得不放人!”
“哦?”萧芷因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道,“当今皇上以幼龄登基,未曾先加恩于宗室,反倒先封了自己的母亲,这也就罢了。但是,皇太叔乃是先帝尚且要尊崇的长辈,如今一朝薨逝,朝廷连派一个使节都不能,倒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区区小卒而兴师动众?若真是那样,魏王不妨把我交出去便罢。将来只需循规蹈矩做一个不管事的亲王,自然可保荣华富贵无虞!”
“哼!”
虽然知道这是对方的激将法,但是,耶律淳终究还是难以压制心中的那股戾气,霍地站了起来,满面傲色地道:“父死子继,父王生前乃是南京留守,如今父王去世,我自然便袭了这南京留守一职。海陵郡王只要愿意,便住在这里好了,无论多久,本王决不会有二话!”
“多谢魏王!”萧芷因本就没打算一见面就把所有底子兜出去,因此只是起身谢过,旁的一句话都没说。在他心里,已经为那位即将派到此地的倒霉特使暗地默哀。
与此同时,上京城内并非完完全全是安定祥和的景象。仁靖太后萧夺里懒称制也就罢了,毕竟她曾经是天祚皇帝的皇后,但是,仁和太后萧瑟瑟却不一样。尽管母以子贵在契丹也是历来的风俗,但是,有了钦哀皇后这样一个例子在前,不少宗室大臣都在默默关注着萧瑟瑟的一举一动,这也让她倍感压力。
“义和仁圣皇太叔怎么偏偏也在这个时候薨逝了!”
此时,在她的寝宫中,萧珑音正在低声抱怨着:“好容易安定了局面,谁知道竟突然会有这么一遭!太后,外面可都在纷纷议论着,魏王耶律淳也是皇室嫡系,同样是能够承继大统的,有人甚至说,与其让帝位被一个小孩子霸占着,让权柄给两个女人捏着,还不如把魏王迎来作天子算了!这众口铄金,可是不得不防!”
萧瑟瑟原本就心烦意乱,此时不免更是脸色铁青。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真正执掌国政,她方才明白,往日的那些小聪明都难以派上用场,毕竟,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是千疮百孔,越是下手去补窟窿,窟窿就越多,更不用提还有女真人的金国在一旁虎视眈眈。
“姐姐,宗室大臣中都在传这些话么?”
“也不是都在传,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说说罢了。”提起这一点,萧珑音不由露出了自负的笑容。耶律余睹离开上京出使大宋,如今这上京城的防戍几乎都是她的丈夫耶律挞曷里统管,她身为妻子,自然是有与荣焉。只不过在这位太后妹子之前,她不敢表现得太过,稍一得意便收敛了起来,“太后,可是要派人禁绝?”
“不用!流言越是禁绝,传播得就越广,让它去好了!”
说到这里,萧瑟瑟方才想起,前些时日为了布置东京道诸州府的防务,把派人去南京吊唁耶律和鲁斡的事都交给了仁靖太后萧夺里懒,时隔多日,也不知道究竟派了谁过去。此时,她微微一蹙眉,随手招来一个内侍吩咐了两句,然后就将其打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