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拜见高相公!”
由于并非是传达正式的旨意,因此,一见高俅出现,厅堂中的四个人便慌忙起身,毕恭毕敬地伏地下拜。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高俅已是看清了中间的那个人,不是昔日福宁殿内侍杨戬又是何人?
来不及细想,他便上前扶起了杨戬——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赵佶派来的特使,看在天子面上也不能怠慢了,更何况,他还隐约记得此人和蔡京有些关系。刹那间,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极度不好的念头,赵佶该不会是将此人派来监管明尊教一事吧?
杨戬对于高俅的礼待很是受宠若惊,呈上赵佶书信之后,他方才回身坐下,一双眼睛只是在高俅脸上打量。这一次的差事原本轮不到他,而且蔡京也需要他在宫里传递消息,谁知赵佶突然一时兴起,把皇城司送来的名单全都否了,单单挑选了他。直到现在,他仍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
高俅一字一字地看着那熟悉的御笔,眉头时而蹙起时而展开,最后方才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对于阉宦说不上有什么好感或是恶感,毕竟,宦官之中也有李宪这样出色人物,可是,对于那些个在历史上恶名昭著的奸宦,他总免不了有些成见。如今梁师成死了,童贯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便只剩一个杨戬还在京城。所以,一看到此人,他立刻就有一种不好的念头。
杨戬又不是童贯,江南也没有一个赋闲在家的蔡京可供其巴结,再者,赵佶在信中说得清清楚楚,若有违法事,可按律诛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抬头在杨戬脸上扫了一眼,又在同行的三个内侍脸上扫过,见那三人生得虎背熊腰,从外表看丝毫不像阉宦,心中着实一惊。看来,这就是天子准备的后招了。
“既然你们受了圣上旨意,想必这里的景况已经了解了。”高俅折起书信,重新塞到了封套中,便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事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有所转机,若是你们处置不当而出了纰漏,我也不会客气,必定具折详细禀报圣上,这一点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江南民风虽然不如北地彪悍,却同样轻忽不得,尔等身为天子内臣,这尺寸轻重,便需把握好了!”
听了这一番告诫,杨戬便第一个站了起来:“行前圣上也曾经严厉告诫过小人,言说到了江南一切听相公的吩咐,不许自作主张。相公为朝廷拔除毒瘤,居功至伟,小人不过是奉旨来善后的,自当一切小心。不过……”他稍稍拖了个长音,见高俅犀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哪敢再卖关子,“小人之前从来未曾管过这种勾当,所以,还是想请高相公请人从中安排,否则若是出了差池,小人着实吃罪不起。”
见另外三人也起身施礼但不说话,高俅便微微颔首:“该熟悉的我会让人带你去渐渐熟悉,不过,这种暗地里的勾当,你身为内臣无需亲自露面,只需控制好就够了。别的话我不再多说,想必你身为天子内臣,应该比我有数。”
当夜,杨戬四人便被安排在了安抚司中,而高俅则在书房中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赵佶的那封信。西南当初的局势是不得已,再加上敛财的考虑,所以他才默许了燕青的举动,而最后天子和朝廷勋贵的一起注资,也就确定了马行的半官营性质。而东南则不同,莫说一个是江湖草莽的帮派,一个是蛊惑人心的邪教,就以地域计,朝廷也不会容许东南出现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所以,他才会在一切就绪之后上书详细奏明。如今看来,这步棋没走错,只是,那个杨戬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便传来了一个压低的声音:“高相公,小人杨戬有要事求见!”
这家伙这么晚来干什么?高俅倒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犹豫了片刻便命身旁的书童上前打开了门,把人请了进来。
“小人有要事禀告相公,可否……”
听到这话,高俅当即便命那书童退去,这才沉下脸问道:“究竟是什么要事?”
杨戬站在那里犹豫半晌,终于咬咬牙道:“相公明鉴,小人当初能够进宫,多亏了蔡相公的从中出力,所以一向和蔡府过往甚密,不过,小人在宫里一直都奉公守法,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高俅心中一跳,一口打断了杨戬的话。须知从前大宋士大夫从来就不屑于结交内臣,但是从熙宁之后,这一条却渐渐成了空文。哲宗时的梁从政郝随,无不是和几个外官交往密切,更不用说如今了。不管杨戬是否和蔡京有关系,这一条都不能成为打击蔡京的由头,再说,眼下他和蔡京根本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杨戬和他说这个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