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梦得大冷天却急得满头大汗,显然是真心相劝,蔡京不由暗暗点头,但面上依然维持着一幅漫不经心的神态,出口的话竟和高俅一模一样。“少蕴,你通习儒家经典,应该知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道理。这星变乃是寻常之事,无需多加操心。若是有人借此攻击,那便是形同愚夫之举,圣上乃英明之君,决不会以此为意的。”
蔡京顽固不化的态度大大出乎叶梦得的意料,心底的失望自是难免,略坐了一会便辞了出去。蔡京的脾气他非常清楚,怎么也不可能面临危机而没有丝毫反击,可是,这一次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异常?是心中真的那么笃定,还是有别的保证,抑或是还有另外的玄机?任他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怏怏不乐地回到了家里。
蔡京却并没有像他说的这么悠闲,叶梦得一走,他便立刻叫来了两个心腹家人,足足吩咐了一刻钟方才打发走了他们,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被动防范,还不如……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倒不信,就凭你们这些魑魅魍魉,就真的能够一手遮天!”
几家欢喜几家愁,当高俅和蔡京正在为这一次星变而各施手段时,张康国却是欣喜若狂。自从上次遭受弹劾之时,他一直都在苦苦等待最好的时机,想不到这一次机会竟然从天而降,而且是以这种世人最容易接受的方式。这种时候,他只能用天公赐福这四个字作为解释。
弹劾,当然是弹劾!这种时候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就不是张康国了。而且不是弹劾蔡京一个,而是两个一起上。只有一举扳倒尚书左右仆射,他才能够在更进一步后坐稳位子,否则,他就是真的如愿以偿地上位,也可能会被人一脚踹下来。哪怕蔡高两人不再是一体,但任何一个存在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而对于他来说,这一次弹劾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当夜,张康伯便悄悄来到了弟弟的府上,当得知张康国还准备再等两天的时候,张康伯不由急了。眼看这么好的机会,要是白白放过,岂不是辜负了这星变奇观?
“宾老,这扫把星来的正是时候,你现在不让他们上书弹劾,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哥,你该明白一个道理,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两个字,那就是火候。前一次我之所以能够在蔡元长的打击下安然无恙,反而让石豫罢官,正是因为我掌握了火候!”张康国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谁要是这个时候作出头鸟,必定被盛怒之下的圣上贬官罢斥,因为他太心急了。但是,如果这星变的景象能够拖个五天十天,那必定是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的火上浇油,岂不是胜过如今的鹤立鸡群?”
张康伯闻言恍然大悟,看着比自己小上五岁,官职却更高的弟弟,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嫉妒。什么时候自己的审时度势若是能及得上弟弟,那就够资格自立门户了。
第二章 天行有常人无常
福宁殿中,赵佶面色阴沉地看着底下的几个臣子,脸色阴沉一片。突如其来的天现彗星让宫中也同样乱成一团,对于他来说,在国势日盛的当口遇到这样一件煞风景的事,自然是难以容忍。可是,这是天象而并非认为,饶是心头再恼火,他也不得不宣召太史局的人来问一个究竟。
大宋向有天文之禁,尤其是开国的三朝,私自习天文之术罪可至死,而后虽然渐渐有所宽容,但是,百姓仍不可习天文占星之术,否则动辄有流放海岛之虞。而自元丰改制废司天监而设太史局之后,太史局令一职不授人,而往往以他官提举太史局,再设判太史局或权判太史局管理事务,其下又设春、夏、中、秋、冬五官正,位在正八品。
由于属于伎术官,因此太史局官员磨勘向来和京官不同,往往十年二十年不得转一官。但是,一旦能够真正在技术上有所改良,朝廷的赏赐却极为慷慨,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以技术作为考核标准。
此时,受到召见的便是太史局的两个领头人,陈康和姚舜辅。前者是以父辈恩荫入太史局为官,判太史局十余年未有寸功,而后者却是有相当的才学,不仅通天文算术,而且在历法上也有相当的造诣,深得赵佶信任。
所以,当陈康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老生常谈之后,赵佶便皱紧了眉头,不由分说地便将其斥退了去,而后方才对姚舜辅问道:“姚卿,依你看来,这天现彗星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