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页

“别喝了!”

高俅一把夺去宗泽的酒碗,这才摇头道:“升转并不是只有磨勘一条路,你难道不知道还有特旨除授么?你就算这一次通过磨勘,只不过会改授一个中县或是大县,一样要看他人脸色!汝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当初为官的初衷?”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宗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我当初一意求试科举时,想的是为国为民……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切实际,不过,能够用一己之力稍稍为民做些好事,余愿足矣!”

“既如此,你至少就得知道明哲保身之道,否则屡屡被人排挤,你又如何一展抱负!”高俅见旁边的宗汉递过来一条冰冷的毛巾,立刻扔在了宗泽的头上,“看看你心灰意冷的样子,不就是一次磨勘罢了,我准备向圣上荐你为监察御史,你意下如何?”

“监察御史?”宗泽胡乱用毛巾在脸上擦了两下,一听此言立刻手一抖,浑然未觉毛巾已然落地。

第八章 初识童贯

灌下一碗醒酒汤之后,宗泽渐渐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立刻想起了之前宗汉给他的一封家信。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那几句自己起初不甚明白的话究竟是什么含意,顿时大为激动。要知道,相比唐朝每三年一次的进士科只录取几十人的往事,大宋的进士科动辄数百人,再加上特奏名的一百多人,更是使得同进士出身的官员遍地皆是,升转极难。而大宋台谏官向来最是清贵,尽管品级不高却极受人尊敬,若是自己真的能够一跃至监察御史,则将来的仕途必将不再蹉跎。他不是那种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电光火石之间,他完全下定了决心,起身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道:“高大人,多谢你的一再看重。若不是方才一番醍醐灌顶之言,恐怕宗某免不了要颓废一阵子了。只是,台谏官若非是由圣上简拔,便是由宰辅推荐,我资历不深,会不会招人议论?”

高俅见宗泽突然改了称呼,心中不由一喜,待到听见宗泽的这种担心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世界上很少有生性恬淡的人,有志者如宗泽,一旦知道能够达成历来心愿,也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汝霖兄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调阅你当初进士科应试时的卷子,就凭你那洋洋洒洒数万言批判朋党的卷子,别人就难以从中批驳。我在朝中虽然立足未稳,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年过四十的宗泽看着比自己年轻许多却意气飞扬的高俅,心底陡然生出了一股殷羡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若是自己仍旧沿袭磨勘的老路,恐怕终老也只得一州通判,何来为京官的机会,何来影响朝廷决策的机会?

“汝霖,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一直没有开腔的宗汉此时却突然发话道,“你需得记住,圣上虽然并不忌讳直言相谏,却很讨厌那种不依不饶的人。身为台谏清贵,虽然确实应当尽职尽责,却需要讲究策略,不要一味求耿直而忘了其他。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不要贸贸然和他人联名上书。那种情况虽然能够得名,但却容易引人疑忌,须知,在君王眼中,君子为党远比小人为党更可怕。”

宗泽听到乃兄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来,顿时悚然动容。一直以来,他始终不明白宗汉为何不曾入仕,如今却觉得豁然开朗。即便得进士出身,要在朝堂中谋一个好位置至少也要十年八年,而现如今宗汉借高俅的乘风之利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做到很多事情,又何必舍易求难?将来即便是宗汉不想作幕僚的时候,也可以借高俅求得一个出身,转眼就可以超过寻常进士奋斗十数年的成就。

“谨受教。”他干净利落地吐出三个字,随即爽朗地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出任监察御史也始终是高大人的举荐,这一点干系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突然席卷了朝廷和民间,那就是辽主耶律洪基的死。尽管辽国的正式使节还未出现,但是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这一点无疑是确凿无疑的。只不过,在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辽国都是燕王耶律延禧主政,耶律洪基早已放权,所以对大宋君臣来说,这件事的影响并不大。然而,对于耶律洪基的死,该做的准备仍然不可缺少。

由于曾布已经出外为山陵使,因此韩忠彦在朝堂上自然而然地处于上风,虽然他对于赵佶先前的态度很是担忧,但是,在一些大事上,他仍旧处处据理力争,始终不肯松口。这一次,在秦凤路汰兵的事情上,朝廷又起争执。

一边是韩忠彦一再上书,言西北苦寒之地守之无用应该丢弃,并裁汰禁军,另一边则是往日阴附曾布的一干官员极言不可,并批驳韩忠彦等人为卖国,两边的口水仗打得风生水起,大有波及整个朝廷的势头。然而,在这种时候,高俅却始终摆出置身事外的架势,平日除了赵佶召见便是躲在家里,完全不理会那些想从他这里打主意的朝廷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