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寺外,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袁世凯来回徘徊着。
眼看着西斜的日头将寺院门楼的阴影越拖越长,他一咬牙,硬着头皮朝大门走去……
袁世凯俯伏在李鸿章跟前,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
难耐的寂静。
良久,李鸿章睁开眼,叹口气,“你老这样叩在地上也不是个事,你吭声啊?”
袁世凯这才又重重叩了几个响头,说道:“袁世凯深知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中堂,多说无益,但凭中堂发落!”
李鸿章:“我现在手里无权,身边无兵,怎么发落你?又怎么敢发落你?你再不济,也是个朝廷命官,从三品的道台嘛!要发落你,早在你黑了良心,给翁同龢他们当枪使的时候我就该发落你了!我知道,你今儿个来,是有事求我,否则你不会跑到这荒村野庙来见一个革职闲居的糟老头子,有什么事?说吧!你把我的命往死里踹我都没怪你,还有什么事不能答应你的呢?”
袁世凯见李鸿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历,知道瞒也无益,干脆一咬牙,说:“世凯想谋那个操练新式陆军统兵官的位置,可太后老佛爷放出话来,非你老人家开口,她谁也不给!”
李鸿章睁大眼睛,看了袁世凯半晌,哈哈大笑,“贼娘!你还真有脸说出来?当年老子带领淮军打苏州城,李秀成在那儿经营多年,城墙修有几丈厚,我看你的脸皮比苏州的城墙还厚!你不光脸皮厚,你的心也黑,手也毒,老子和你们袁家是什么关系,从你的叔祖父袁甲三起,一直到你的嗣父袁保庆,还有叔伯袁保龄、袁保恒他们,不是我的同僚朋友,就是老子的将领部属,老子对你怎么样,你更应该心中有数,亲生儿子老子也没这样待过!可你怎么就听了翁同龢、文廷式他们的唆使,在老子背后捅刀子呢?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李鸿章越说越气,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你这个小人!你帮翁同龢他们搞垮我,把老子什么职务都撤了,就保留一个大学士的虚衔,贼娘的还不甘心,还想让我乞休开缺,为他腾出我这个大学士位置,你去告诉他,我偏不告退,教他想死!我老师传给我的‘挺经’,这时候正用得着……”
袁世凯被他骂得汗流浃背,不敢动弹。忽听得李鸿章吩咐马三俊,“去把我那把手枪拿来!”
“是!”马三俊大声应一声,马上跑进内室,提着一把金澄澄的左轮手枪出来,交给李鸿章,然后虎耽耽盯住袁世凯。
袁世凯再也挺不住了,说:“世凯有罪,惹得老中堂今日发这么大脾气,世凯暂且告退,改日再来看望老中堂。”
他说着,重重叩了个头,起身往外便走。
“你给我回来!”李鸿章呵住他,“你不是要我给你谋那个统兵官位置吗?怎么又要走呢?”
“世凯这一辈子都愧对老中堂,再不敢提谋职之事了。”袁世凯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