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还说:“留守机关有碍统一,决定即日取消。推荐程德全来南京,接收管辖各军。”
黄兴再致熊希龄电:“现在大局危迫,间不容发,吾辈均以国家为前提,于个人关系绝不稍存意气,而于国家生死关头,尤当审慎,岂得因一事办理骤难得手,遽萌退志。此次借款,公固然费苦心,但条件损失主权甚巨,又岂公所愿意?……倘因借款失败,国人反对,即绝对不谋及善后办法,仅欲以辞职卸责,千载而下,其谓公何?兴与公本系友好,责公劝公固皆为国,亦即所以为公,惟熟思而审处之。不胜盼祷。”
……
北京,铁狮子胡同,大总统府。
袁世凯啜一口茶,道:“少川,秉三,你们的辞呈,我是不会批的。”
“承大总统关爱。可是我实在无力胜任……大总统,您听听黄兴都怎么大义凛然的骂我……”熊希龄身子一欠,抄起一张电报念道:“垫款章程不但要监督中国财政,还要监督我国军队,是可忍、孰不可忍?军队乃是国防之命脉,岂能容许外国人干涉到这种地步?熊财长难道忘记保路运动是怎么发生的吗?难道不知道埃及借债亡国的教训了吗?这二十年来,无数中华志士赴汤蹈火,不惜一死,方换得民国的今天,难道为了区区三百万的垫款就要将民国葬送?我们这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承认这亡国的借款条件,请熊财长务必取缔借款……”
这张电报下角清清楚楚的写着“黄兴”及南京诸多民军将领的大名。
熊希龄被气得是脊梁后得几乎要冒出火来——我这么辛辛苦苦的去和洋人们周旋,好不容易借得三百万银子,图的啥?不就是为了给你黄兴解燃眉之急吗?这下好,你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道你忘了当初在电报里又是如何急吼吼催款的吗?
一怒之下,熊希龄便将黄兴催款的电报公之于众,并将南京民军因为缺饷而可能哗变的危险及其自己的委曲求全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番。不仅如此,熊希龄还在电报中讽刺黄兴缺乏政治经验,不懂经济,说要是黄兴在位的话,非得将民国葬送不可。
革命元勋黄兴与新任财长熊希龄的电报战,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地的都督、议员、报纸等等,纷纷各抒己见,有指责熊希龄软弱外交的、有大骂财长卖国的,也有批评黄兴不顾大局的,不一而足。
在舆论声浪的喧嚣中,临时参议院也来干涉,一些议员要求唐绍仪及其阁员前往参议院说明情况。在会议上,年轻气盛的议员们对唐绍仪群起责问,他们不但追问比利时银行借款的用途,还指责唐总理失信于国民、见嫌于邻国,甚至有人大骂唐绍仪是“亡国总理”。唐绍仪哪里见过这般架势,竟至于在会场疲于应付,到后来干脆就失去反应,在那里呆若木鸡,一言不发。而熊希龄得知垫款一事已经泡汤之后,干脆就赌气不去部里上班,政务陷于停顿。
唐绍仪无端受了参议院的这番逼迫之后,也是气得无处发泄,伙同熊希龄就向袁总统提请辞职。袁世凯虽然对唐绍仪和熊希龄不满,但他也不想让首任内阁这么快就垮台,只好温言挽留,劝唐绍仪和熊希龄稍安勿躁,姑且忍耐一二。
袁世凯似笑非笑,淡淡说道:“垫款无着,只得令各省自行设法,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为难了……南京就是因为没有钱,黄兴坚决要求解职,但蒋作宾和程德全都反对黄兴立即解职。几经协商,最后决定由蒋作宾出面要求我拨款。告急电报我已经接到好几波,不说现在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拨款。黄兴、蒋作宾为了争取到拨款,以缓和因缺饷所出现的军队严重不稳,便商请程德全到南京来接收留守府机关。我明天就发布命令准允黄兴辞职,所有南京留守机关,候程德全到宁接收后,准即取消。对黄兴所提出的发行不兑换券以救目前之急的主张,我表示即日照办。但是,南方富庶可以倡办,北方贫瘠,不能不借外债。即由黄兴筹办国民捐,为留守府所辖军队的粮饷。黄兴自己提出推行国民捐的主张,我看他到时候怎么下得了台?”
说着,袁世凯脸上已没了笑容,搭着眼皮只啜茶不语。
唐绍仪和熊希龄满腹心思原也是如何应付借款的事,没想到袁世凯这么简单,垂头思量了一下,目前干啥都需要钱,真要拒绝四国银行的要求,南方自己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袁世凯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良久,才徐徐说道:“等地方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你们再去与银行团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