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孙、黄等革命党人是在日本早有交往,但是在日本留过学的人,谁不跟革命党人有交际?别拿这说事。”杨度嬉笑道:“既然主张段军统撤军那会儿我便有罪,何以今日才参劾在大总统面前,你早就该明白直陈,为何这样藏头露尾的?也不知你们私下是怎样商定的――是来欺我呢,还是来欺大总统?若是欺我,到我私邸,杨度甘愿受欺;要是欺大总统,那又该当何罪?”
“都住口!”袁世凯见一开头便跑了题,心中光火。怒目瞪视三人,说道:“不像话!召你们来,是议伊犁举义和李疯子的事,不想听你们相互攻讦!”说着将案上镇纸“砰”地一摔。
袁世凯发威,梁士饴并无畏惧之色,忙道:“我说的正是李疯子的事,杨度和革命党人关系密切,谁知道有没有收受他们的贿赂,回来欺蒙大总统,他力主撤军,致使李疯子养虎为患,眼见新疆又落入李疯子虎狼之口,这样的乱国之臣实应投畀豺虎,诛之以谢天下!”
“有这样的事――你受贿了么?”
“没有!”杨度硬着脖子抗声答道,“梁士饴今日要借刀杀人,不过为了撤军的事与卑职意见不合,求大总统为卑职做主!”
受贿的事眼前是无从查实的。袁世凯沉吟良久,坐了回去,突然笑道:“真出人意外,你们三个先杀头砍脑袋地闹了起来!如何能同心协力?撤军是我的主意,与皙子有什么相干?即或皙子也不赞同撤军,我依旧要办!难道你们要办我这个祸首?”这话说的分量太重,梁士饴和胡维德忙要谢罪。却听袁世凯又道,“我何尝不知撤军之遗祸无穷?‘飞鸟尽,良弓藏。’我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只是想不到李疯子看似每一步走得疯疯癫癫,其险万分,却准确的抓住了我弱点,拼命的扩充实力。”
三大谋臣纷纷沉默。
“你们看到他扩张速度也吃惊了,是么?”袁世凯淡然一笑,“也不知道李疯子是运气好,瞎猫装上死耗子,还是真能洞悉这纷乱的局势,因势力导成,就如此奇迹?”
“李疯子……真是看不明白!”
“洋人都赞他是东方拿破仑!”
“管他是什么破轮子!解散了南京临时政府,我抽出手来就对付他!”袁世凯心里的窝火,这才又问,“伊犁该怎么办?是剿,是抚,还是和?”
“剿!”杨度毫不犹豫地答道。方才胡维德说自己受贿,为了表白自己,他故意逆这袁世凯心思说。“无论孙大炮在南京怎么说,承认阎锡山在陕西的匪军为民军已经是天大的让步,外边大臣们早就议论纷纷,伊犁既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反,我们就不能示弱。”
梁士饴道:“袁大化不改衣冠,依然尊奉清廷,不肯宣布共和,伊犁谋反,也是反得理直气壮,大总统已经宣誓拥护共和,又凭什么去剿伊犁?”
袁世凯听了梁士饴的话,点点头,又瞧向胡维德。
“袁大化不识时物,咱们何必去替他操心。”胡维德道:“何况新疆一个化外之地,满是沙漠和赤地,加之土地瘠薄,人烟稀少。乾隆年间平定新疆,耗费全国之力。到同治年左中棠西征,也不过收复数千里旷地而增加千百万开支,实在得不偿失。卑职倒有个愚见,不如由着李疯子拿去。陕西,甘肃,新疆,贫瘠之地,而且边患严重,英俄虎视眈眈,每年耗费国库甚巨,李疯子拿着这些个烫手的山芋,不过是给他增加负担,咱们不用管他,说不定几年之后,他自己就财政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