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翙算是对李想佩服的五体投地,忙笑道:“升允不是派出一支军队逆袭秦州吗?清廷的报纸不是长篇大论的说西军准备反击吗?我看,按清军此时的心气,不可能。退一步说,清军放弃兰州决战,有没有决心放弃正规战?更不可能。放弃决战而不放弃正规战,最终还是要决战。退到青海、河西、新疆,在那些地方决战比在兰州决战有利?至少在兰州叫嚣着反攻的升允很难这么想。”
黄钺也接到秦州送来的警报,便道:“咱们害怕清军退到青海新疆主要是害怕拖延时间,并不担心最终解决问题。清廷却要考虑最终的根本出路。退到青海、河西、新疆,无论打正规战打游击战,长庚、升允和北京的朝廷都觉得前途可怕。说来说去,在兰州决战是一个行之必然的事情……”
李想边听边摇头,几个人话中还没有说到最接近李想所担心的情形,或最容易向李想所担心的情形发展的方案,其实清军如坚守兰州,胜,限于兰州地形,反击无战果,败,背水只有一座兰州黄河铁桥作退路,弄不好有灭顶之灾,清军只有将主力撤到黄河北岸,南岸兰州只做一下牵制消耗性的抵抗便放弃,主力在黄河北岸沿河机动,安西军在哪里渡河,就在哪里“半渡而击”。虽然在漫长的黄河沿岸阻止优势兵力的安西军渡河不大可能,但清军可攻可守可退,与安西军周旋方式的选择空间相当大……想着,李想不禁微微一皱眉,说道:“咱们示弱,也是为了更坚定清军的反攻决心,兰州决战的决心。另外,咱们说准备鄂州政府的西征,准备兰州的决战,咱们在安定不仅是做军事的准备,更要在西征路线必经之处预备民众奋起的接应,就像宁夏和秦州之独立,这才使我们在陇东追击势如破竹。”李想说完,想想又补充一句,“特别要注意农民的运动。”
水仙儿微笑道:“放心,出师以来,政治部的工作也特别活跃。每到一地,便派出宣传队上街贴标语,组织演讲,宣传民众。师政治部与地方联合召开规模较大的军民联欢会,安西马王滩举办的军民联欢会十多万参加,盛况空前。政治部一路上大造革命舆论,向人民群众宣传革命西征的意义,宣传组织起来加入革命的道理。改组当地的会党,成立群众团体,斗争土豪劣绅,扶助工农群众。沿途均留下部分政工人员指导工作,组织民众,有的则参加当地的新政府的工作。”
“对于革命的政治工作,部队中大多数官兵是乐于接受的,但也有一些人说怪话,如说政治工作人员是‘卖狗皮膏药的’。”李想一跃而起,大声强调道,“对此,我们除进行教育外,广大政治工作人员以身作则,战斗中身先士卒,用本身的模范表率作用,影响广大官兵,逐步改变许多人的看法。”
“陕西新军挥师西征,第一次做为革命军汇合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从中受到的鼓舞和教育,是非常之大的。从出师以来,我们每天都受到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积极的支持。人民相望于道,箪食壶浆以迎,送信带路,倾力相助。特别是在经过的那个被清军血洗的村寨,给部队教育至深。因为这支部队当年作为陕西新军时,就曾在此地驻防。那时由于军队纪律不好,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就跟一路上犯下血债累累的西军没有什么区别,老百姓闻风避之,侧目而视,深遭民众痛恶。在陕西独立时,已是孤立无援,红薯煮饭,风餐露宿,生活十分困苦了。而此次作为革命军旧地重返,官兵还是当初的那些人,但由于政治工作的作用,纪律严明,扶助农工,受到民众的欢迎和礼遇。官兵们第一次感受到唤起民众的力量,感受到正义之师的光荣,无不感慨万分。”张凤翙想起这事,眼眶立刻湿润了,一边擦着眼角的泪光,一边说道:“我们此次出发由西安到安定,沿途可见这种欢迎。并不是因为我们初到或官大或害怕我们,不得不出来应酬一下。确是有意义的,确是认识我们是真正保护他们,为他们谋利益谋解放的,是很诚恳而出于自愿的……这是何等荣幸的事。”
这是真情实感,李想由不得心里一热,一腔高兴化作了感慨,盯着张凤翙,良久才道:“是啊,这些人民群众出来欢迎、支持、援助革命军,正是由于部队作为正义之师士气高昂,遵守叁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除了行军打仗之外,按照军里的宣传大纲,继续不断对官兵进行政治教育,激励他们认识自己肩负的光荣使命。革命军是为救民于水火之中而出征的。要求不扰民、真爱民,搞好军民关系。还有政治部在各地的组织领导和发动群众的宣传也功不可没。”
从样是从陕西新军走过来的张云山也忙拭泪笑道:“民心,有这样的民心,革命能不成功?”
李想凝视漆黑的窗外,缓缓说道:“这片土地上,那些土豪劣绅,封官荫戚,鱼肉百姓。千千万万的农民终日起早摸黑种出来的血汗谷填不满地主的血盆口,祖祖辈辈当牛做马住着难遮风雨的茅草屋。也正是他们悲惨的遭遇,苦难的经历,造就了甘肃农民的革命精神。”
马鸿逵早己在凝神静听了,思量半晌,缓缓说道:“甘肃农民多年来受着清廷和列强的残酷剥削和压迫,苦不堪言。自同治以来,差务络绎,以大军之出征……沿路州县强拉民车,所需之费仍按亩均摊。盖有经管局绅,假公济私格外科派,不肖书差,以少摊多,从中侵蚀,流敝百出,小民不胜其扰。商人缴纳的税额也比原来增加了好几倍。开始全省认解赔款银数以加征罂粟、烟酒等税补额,但地方官吏则以‘摊派’为名,加征者远远超过于此。当时各府、州、县的商税则‘筹解赔款始,一律加增’。茶厘则‘于赔款案内奉文加抽厘钱一成,计每票加抽银一两二钱’。盐厘往日每斤抽厘五文,因赔款‘每斤加抽三文’,又牙帖‘认解庚子赔款各有增加’。另外,在百货中推行的‘统捐’,更是加征加税的又一苛政。所谓‘统捐’,即将原厘金关卡裁撤,另设一总局,专司其事,凡百货均由总局‘收捐给票’,经过局卡,查验放行,不再重缴收捐。这首先在光绪三十一年从大布办起,光绪三十三年重加厘订,在所有百货中推行。从表面看,这似乎使税收统一,有利于商民,但实际上它是官府巧取豪夺的手法。自推行统捐后,‘凡出入各货,……汁收款视昔年大有增加’,‘大布统捐,百货统捐,而收税款较前加倍’,庚子年后,升允和长庚在甘肃地方政府秉承慈禧‘懿旨’而推行的‘新政’,使旧有的官僚机构更加臃肿,新添的机构经费又无着落,加上经办官吏的营私舞弊,也大大加重了各阶层人民的负担。列强的掠夺和清朝政府的搜刮使甘肃民众生活极端困苦。社会上到处呈现粮价踊贵,比户枵空,廒会单覂,民无所得食,饿莩满道,鸿雁哀鸣的凄惨景象。再加上当时灾荒频仍,致使疫疠大作,死者相枕藉。贫家小户灶无炊烟。往往夫妇对缢,室如悬磐,亦无人掩埋,其生者各自谋生,父鬻其子,夫离其妻,哭声震野,耳不忍闻。这逼真的反映了当时甘肃各族人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惨景。‘农民头上三把刀,租多税重利息高;农民眼前三条路,逃荒讨米坐监牢’,这首歌谣便是甘肃民众痛苦生活的真实写照。”
李想心里沉甸甸的,想起这些就觉得特别累,只说了句:“明天我们一起去参加政治部举办的动员大会,去看看我们肩负的使命。”便命众人散了休息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镰刀到处无荆棘
瑞雪纷纷,无风坠玉,是那样的柔软和缓,这在西北是从未有过的秀美光景。一大群人穿得袍乎套兮,在那里挤得人头涌涌的翘期盼。
“牛鼻子,恕我直言。李疯子这杆大旗到底能打多久?他在西北到底能不能立得住?西北各界很多人都在观望。虽然我们不反对革命,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一旦我们跟错了人,他立不住,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们这些紧跟他的人,后果可真的不堪设想。现在大家心里不是很有底,因此比较担心,搞得不好,身家性命、前途命运,满盘皆输啊!历史,还是讲究以成败论英雄的。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说话是个老学究,在他身边的老道,冰天雪地,一身宽大的道袍显得非常单薄,可是看他顾盼之间,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