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袁克定匆匆进来,喘了口粗气,一屁股坐在袁世凯对面的椅子上,心神不宁地向外望望,转脸对袁世凯说道:“靳君翼卿回来了――同志靳君翼卿由孝感第一军来京,言二四两镇,已退至广水信阳一带,经余多方运动,赞成共和者,将校已达二百余人,此次代表第一军来京,联合各军,要求共和,拟订三种办法:(一)运动亲贵,由内廷降旨,自行宣布共和。(二)由各军队联名要求宣布共和。(三)用武力胁迫要求宣布共和。以上三种,自以第一种,最为和平,最为允当。特时机万变,究竟主用何策,尚未可定。”袁克定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函,说道,“这是他们几个书生上父亲书。”
“靳云鹏!”袁世凯突然想起来了,接过上书展开,徐徐念道:“时机日急,迫于燃眉,中国存亡,决于和战,宫保躬操政柄,身系安危,舆望所归,群生托命,正宜力维大局,幸勿为左右所惑,致蹈危机。盖中外古今,断无独背民心,而可以幸然成事者。神机默运,端在此时。侧闻京师暗杀党人,日增月盛,诚恐一旦暴动,致令宫寝受惊。谁非人臣,讵能逃责。拟请速派禁卫军,保护两宫,暂幸热河驻跸,其大内留守事宜,即交世、徐两太保,会同管理。庶几有备无患,巨变可弭,倘荷施行,中国幸甚。”
“他人呢?”徐世昌问道。
袁克定回道:“就在门外。”
“你引他进来。”袁世凯见靳云鹏写得深得吾心,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许打破僵局的关键。
“是。”袁克定应了一声,又退出去。
袁克定招呼着靳云鹏在回廊转着走着,叹息道:“我在北京运动数日,效果甚微,惟赖君力,继续进行。”
靳云鹏在旁笑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君其勿虑。”
袁克定勉强笑道:“亦须审慎,究不可轻于冒险。”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请进!”
“靳先生请进!”袁世凯在里屋郎声笑道。“请坐!”
“不敢当。”靳云鹏走进去,一眼看到袁世凯和徐世昌两位全在,赶紧向二人一揖,也不客气的坐下。
靳云鹏谒见袁世凯,也不废话,力陈大局利害,说道:“不能再启争端,况宫保一身,关系国家安危,尤宜俯从民望。”
袁世凯、徐世昌都没言声,靳云鹏来前,他们二人已经议过这事了,而且不止一次两次。袁世凯沉思半晌,道:“某为大清总理大臣,焉能赞成共和,以负付托。”
靳云鹏绷着的脸浮现一丝笑意,说道:“人心为大势潮流所趋,非共和不能维系群情,必致瓦解土崩,存亡莫卜,宫保负旋乾转坤之任,自当好恶同民。”
袁世凯一脸喟然地说道:“南人希望共和则有之,北人恐未必然。”
靳云鹏冷笑道:“宫保误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南北程度,容有不齐,而其图谋幸福好安恶危则一也。”